徐淮回首望去，對面站著的是穿著單薄的老嫗，肩上扛著一捆木材，衣衫襤褸，披頭散發(fā)，如若不是其腰間插著一長一短兩把劍，也許會被人認成是有些瘋癲的村中老婦。

丟下木材，老嫗走到徐淮面前，顫抖著伸出手，輕撫過他的臉，嘴里喃喃自語：“果然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樣，徐淮啊徐淮，我等的你好苦啊！”

老嫗自是燕婉儀，世人或許想不到，當年那個清冷高傲的落魄大燕公主，被冠以‘玄冥煞女’的殺人狂，會這般形象的躲在鳳仙山中。

徐淮淡淡一笑，開口道：“終于又見面了，我來拿回屬于我的東西。”

老嫗用力點著頭，聲音嘶啞道：“靈根，取我靈根，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徐淮眉頭一皺，他和燕婉儀是一場交易。

如今交易只差最后一步就完成了，他沒有理由再給燕婉儀做任何事情。

燕婉儀卻顯得很亢奮，說道：“取我靈根的時候，能不能順帶……殺了我。”

徐淮淡淡道：“為什么？”

燕婉儀聞言，猛的退后三步，伸出雙手，狀若癲狂：“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看到這雙手了沒有？它沾滿了鮮血，臭不可聞，我殺了很多人，幾百個？幾千個？幾萬個？不……我已經(jīng)完全記不清了，我只知道，他們被我割開喉嚨時，眼里的絕望！！！”

徐淮道：“呵呵，年輕時殺人，年老了就想懺悔？你殺人，是基于仇恨，并非有人強加于你，從年輕時，你便是惡，如今老了，只是殺不動了，并不代表，你變善良了。”

徐淮的話，像是五雷轟頂，燕婉儀頹然的跌坐在地，當年她殺了很多人，其中有太多只是離陽無辜的人。

等燕婉儀報完仇之后，她便來到鳳仙山，安靜的時間長河，讓她的思想慢慢改變，她砍柴、種菜、挑水、看書，忽然有一天，她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于是，她想要贖罪，每日誦經(jīng)念佛，以求自身罪孽被清洗干凈，這么多年，她未曾再殺一人。

她以為她贖了罪，可徐淮的話，卻讓她恍然大悟。

她的罪孽，豈是誦經(jīng)念佛就可消除的？

徐淮微微瞇眼，平靜的看著燕婉儀，繼續(xù)開口：“若你真想死，何須我來動手？你完全可以自我了結(jié)，燕婉儀，你根本不想死，你的長短劍，殺的了天下人，卻殺不了自己。”

燕婉儀雙眼赤紅，她悲切，流淚，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她多年來自我欺騙的謊言和心理，被徐淮無情的揭穿。

沒錯！

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頭。

“好！徐大哥說的好，燕婉儀，你生來便是惡人，借著仇恨，肆意濫殺無辜，你若能贖罪，讓自己心安，可那些死在你劍下的冤魂，如何能安息？”

三個人影緩緩走來，此三人正是蕭家三兄弟，相比燕婉儀如今的窘迫模樣，三人倒是顯得精神許多，雖然皆是兩鬢斑白，卻頗有老態(tài)龍鐘之態(tài)。

看到徐淮，三人瞪大眼睛，滿臉驚奇。

“嘖嘖，奇了怪了，五十年過去，徐大哥竟依舊是這般模樣。”

“長生不老，徐大哥確是仙人也。”

“哎，不行了不行了，這徐大哥我是有些喊不出口了，我孫兒看上去都比徐大哥年長。”

三人來到跟前，和徐淮一陣寒暄，甚是激動。

……

幾人都遵守約定，取靈根也都非常順利，燕婉儀的極品靈根，加上蕭家三兄弟的靈根，這足以讓徐淮開啟上古傳送陣了。

燕婉儀一直沉默不語，蕭梅寒看了一眼燕婉儀，忍不住開口：“婉儀姐，之后你打算去哪？”

蕭松年聞言，頓時打斷道：“三弟，你關(guān)心這魔頭作甚？”

蕭梅寒尷尬一笑，道：“她這不是已經(jīng)改過自新了嗎？”

蕭松年冷聲道：“就像徐大哥所言，她若想改過自新，可以自我了斷，以慰亡魂，可她怕死。”

燕婉儀抬起頭，眼神卻沒有當初那種仇恨和殺氣，她沒有理會蕭家三兄弟，而是走到徐淮面前，匍匐跪下：“徐……徐師，您說的對，我怕死，所以不敢自我了斷，只是大錯鑄就，余生我會在鳳仙山成日念經(jīng)送佛，超度亡靈，用余生贖罪。”

蕭松年冷哼一聲：“裝模作樣！”

蕭梅寒想說什么，最終卻也只是嘆了口氣，他們幾人，未必有幾年好活了。

蕭竹壽看向徐淮，問道：“徐大哥，你打算去哪？”

徐淮淡淡道：“我要離開了。”

蕭竹壽笑道：“這么快就要離開嗎？不知何時回來，這些年，我煉制了一些丹藥，還想請教請教您。”

徐淮道：“不回來了。”

蕭竹壽一愣，道：“徐大哥這是何意？”

徐淮道：“我將離開此方天地，你們已知曉，我非常人，同時我也非此方天地之人，在天地之外，有更廣闊的世界，那里有濃郁的靈氣，有洞天福地，逆天而行的修士，那是我的故土，我要走的道，是仙道。”

蕭家三兄弟滿臉震驚，燕婉儀也猛的抬起頭。

靈氣？

修仙？

天外有天？

徐淮繼續(xù)說道：“你們之所以能超越常人，是因為我教給你們的功法，便是修仙功法，只是此方天地沒有靈氣，無法讓人突破天地桎梏，靈氣是修仙之根本，我只有離開這里，才能踏步成仙。”

燕婉儀連忙站起來，她對于徐淮口中所說的修仙世界，有著無盡的好奇，她何嘗不想離開這個世界？

燕婉儀連忙問道：“徐……徐師，可否帶我一起離開？”

徐淮搖搖頭，道：“不行，你們的凡體，承受不了。”

燕婉儀失望至極，再次頹然，徐淮不愿多說，他掃了一眼幾人，轉(zhuǎn)身踏步離開，留下一句話：“我走了！”

蕭家三兄弟朝著徐淮的背影跪下，恭送徐淮，直至背影消失，他們才緩緩站起。

蕭松年冷漠的看了一眼燕婉儀，重重的哼了一聲，揮手道：“我們走。”

蕭梅寒躊躇片刻，還是開口：“婉儀姐，其實，我們也沒幾年好活，生或死，看淡便可。”

說完，他便跟上腳步下山。

燕婉儀愣神的看著徐淮消失的方向，許久不曾收回眼神，內(nèi)心卻滋生出不甘，徐淮的未來是廣闊，那天外之天，必是精彩無比。

可她卻只能老死在這鳳仙山中。

老天！

為何這般刻薄。

……

徐淮離開鳳仙山后，馬不停蹄的回到了鬼斧壑，此刻他內(nèi)心激動無比，四千年的執(zhí)念，在這一刻將得到釋放。

他終于可以啟動傳送陣法。

終于要回到那個波瀾壯闊的修仙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