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傾灑與反射而下的絢爛余暉，落在寬有百里，浩浩奔流的虞江之上，便給一朵朵泛著白沫子的浪花，披上了一層層橙赤相間的光衣，待到浪花漾散成了滿江的粼，這光衣便又散成了粼粼江波上跳動的碎金。

傍晚的江風徐緩清涼，拂過李熠，讓原本因腦中突兀出現了一大段記憶而發怔的他，漸漸回過神來。

“我是穿越了？還是覺醒了宿慧？”

他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人還有些余懵，看著漫天夕陽余暉之下，平闊江面上那密密麻麻的船帆夜影，漁舟畫舫，便更是恍惚了，有種身在夢中，非真似幻之感。

“阿熠，你在愣著作甚，阿爹網到魚群啦，趕緊來幫忙。”

渾厚的喊聲像一道驚雷，將李熠震的一個激靈，整個人霎時便清醒了，趕緊踏過烏篷船的舷板，與他爹合力拽住那一張灑入江中的黑褐色漁網，死命往上拖，最終竟是拖拽上了兩百來斤的漁獲。

看著在船艙中活蹦亂跳的，一條條肥碩的青魚兒，李老根歡喜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上了。

“真是好魚兒啊，真是頂好的運氣。阿熠，咱爺倆今日的漁獲，便是給那漁幫抽了份子錢，也足夠買上幾斗米，或是兩三斤膘肥脂厚的豬肉，讓家里好好的開個葷咯。”

他一邊說著，又趕忙將這些魚兒撿到特制的水箱之中，以免被涸死。

李熠也趕緊幫忙，便連腦海中那一棵隨著紛雜記憶而出現的神異小樹，也暫未顧得去理會。

大半刻鐘后，忙到滿頭大汗的父子倆終于是做完了所有的活計，把烏篷中的水箱都裝的滿滿當當了，甚至還不舍的放生了十來條品相一般的魚。

李老根才得空走到了船沿邊，掏出旱煙點燃，深吸一口之后，又緩緩吐出一圈圈藍白褐三色相間的煙環。

他一臉滿足，仿佛所有的疲累都隨著那裹著江風緩緩飄遠的煙圈而消散了。

李熠則靠坐在船艙內，微閉著眼，慢慢適應那一段記憶，又鉆研起那一棵小樹。

小樹拳頭大小，浮于腦海之中，主干枝椏皆如無瑕褐玉雕成，卻只在最底部的枝干上生出了兩片翠玉葉。

當李熠的注意力落到那兩片翠玉葉上，便有些許泛著幽光的文字，從葉身之上浮現出來：

【泅水：精通（27/100）】

【捕魚：精通（21/100）】

…………

李老根抽完小半鍋旱煙之后，眉宇間的疲色便消散了不少，他站起身來抻了抻干瘦黝黑的身子，便搖槳朝岸邊回劃而去。

片刻后，李熠也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他將一條細長結實的麻繩捆在了腰上，另一頭又拴在了一根船梁上，隨后便跳入虞江之中，看的李老根疑惑問道：

“阿熠，你這時候還下水作甚？咱今日的漁獲已經滿箱啦，你便是再捉到魚，也沒地兒放啦。”

“阿爹，我沒想捉魚，只是想趁著這空兒練練泅水。”

李熠回應了李老根一聲，便將浮在江面上的頭潛入江中，循著烏篷船回岸的方向，奮力泅水。

他腰間拴著的麻繩足夠長，也足夠結實，他便可較為隨意的向江底潛降，也不必擔心暗流與渦旋的吸扯，或者自身的脫力，只需注意著不撞上暗礁與塊頭極大的野魚，以及在氣盡之時浮出水面。

天色漸晦暗，暮云染輕墨，一彎銀月在夕陽僅剩的幾縷昏黃余暉中浮上淺淺夜幕，略顯寥落的點點星影也顯綴在了暗藍色的蒼穹之上。

江風越發的涼了。

岸邊也入目可見了。

李老根的雙臂則早就是酸脹疲累的很了，但他卻一直忍著沒讓李熠上船來替換他搖槳，反而在李熠每次浮出江面，又看向他的時候，故意顯露出氣足力沛的模樣，好讓李熠安心練習泅水。

只是在李熠又潛入江中之后，他才會抽空輪次甩甩手臂，活泛已經僵硬疲勞的臂膀肌肉，然后看著李熠消失之處輕嘆。

他那略有些渾濁的眼中，偶爾也會閃過幾分愧色。

因為他知道，李熠做夢都想去淮水城中的武館學本事，

但他只是個普通的漁民，靠江的城鎮魚價又賤，每日的漁獲還要被幫派吸血，他實在無力供李熠練武。

甚至于，他操持著一家三口不挨餓受寒，便已是很不易了。

“阿熠很聰明，身體底子也好，今年才十五歲，但泅水和捕魚的本事卻都略勝過我了。”

“他還這么努力的鍛煉捕魚技巧和泅水之能，日后掙錢的本事肯定比我強的多，日子肯定也會過的更紅火，若再生了孩子，說不定就能送到城里去學本事了。”

李老根如此想著，感覺手上氣力都又大了幾分，心情也漸漸的重新好起來。

…………

李熠在奮力練習泅水之時，也分出了一些心思去關注腦中那顆小樹的翠玉葉，不久后便是發現，那片載錄著【泅水】的葉片上，數據竟然上漲了一點。

【泅水：精通（28/100）】

那一刻，他的身子竟也生出了一股異樣感，待這股異感消失，他便莫名發覺這江中的水都親切了些，泅水也更自如了，原本因憋氣過久而生出的些許頭暈，竟也神奇的消失了。

這一系列變化，印證了李熠心中的不少猜測，讓他臉上浮現出了會心的笑。

泅水技巧既然能如此數據化增長。

那武道之技呢？

甚至是…傳說中的仙家妙法呢？

李熠的心忽的‘撲通撲通’劇烈跳動起來。

大虞朝可是有仙的啊。

雖說仙蹤縹緲，難履凡塵，多為傳說，但在這浩浩蕩蕩的萬里虞江之上，便的確曾有仙人降臨過，祂撥開云霞，沐浴天光，踏虹而來，將一名泛舟江上，據說是有仙骨的少年接引而去。

他人可成仙。

我為何不可？

雖然仙路難尋，但有這顆神異小樹在身，我便是希望無限啊。

李熠的心情大好，眼瞅著快要臨岸，便也沒繼續練習泅水了。

他浮上江面，爬上了自家的烏篷船，站在船板之上，看著漫天的星月將柔和的輝光傾灑到茫茫虞江之上，生成一片白粼粼，晶晶亮的細密魚紋斑點，偶有肥魚躍出江面，夜鳥借著溫潤的浮光而掠影，竟讓他頭一次覺得，這虞江上的夜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