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我聽老師傅說起過,你練的‘息念法’似乎有些偏差。”坐在車里,我注意到李松鶴一直魂不守舍的,為避免他突然進入那種奇怪的入定狀態,繼而又發起瘋來,便主動開口跟他搭話。
“練得不對?這是怎么個說法?”李松鶴沒有質疑我的話,而是直接詢問緣由。從他的反應不難看出,這人似乎生性單純,沒什么防備心眼。
“那位老師傅講,‘先精后氣次養神,精與氣合,氣與神合,三花聚頂’,這功法修煉得遵循從下往上的順序,如此才能讓精氣神最終匯聚于頭頂。”我把從老同志那兒聽來的原話,一字不差地告訴了李松鶴。
“這話在理。只是我當初練的時候,壓根不知道這些講究。當時的形勢萬分危急,若不是‘息念法’強行拽回我的意識,只怕如今的我早已迷失自我。而你和我面臨著類似的困境,要是按照常規的從下往上練法,等你眼睛里的‘妖’發作起來,恐怕你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所以我才按照我所學的傳授給你,現在究竟該怎么選,就全看你自己了。”李松鶴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般解釋的。
“你知道自己身上附了一只‘妖’?”我實在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畢竟在我看來,明知被妖附身卻不設法擺脫,實在令人費解。
“當然清楚。說起來,她能附在我身上,完全是我當初著了別人的道。”李松鶴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話剛說完,我就瞅見他的雙眼漸漸蒙上一層白光,嘴唇也開始變得烏紫,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你這是怎么個情況?”我見狀,趕忙將車往路邊停靠。畢竟在開車途中遇到任何突發狀況,保持冷靜是首要原則,這既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也是對路上行人的安全負責。
“嘎嘎嘎。”李松鶴嘴角突然扯出一陣詭異至極的笑聲,原本那張還算和善的圓臉,此刻竟扭曲得無比猙獰。
“你想干什么?”我穩穩停好車后,心有余悸地緊盯著李松鶴。要是在行車過程中他突然發瘋,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別鬧了。”眨眼間,李松鶴又恢復了常態,一臉無奈地攤開雙手。
“真沒意思。”緊接著,李松鶴撇了撇嘴,可這說話的腔調,完全不像是我熟悉的那個他。
“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會是真瘋了吧?”我死死地盯著李松鶴,焦急地追問。
“你也瞧見了,這就是附在我身上的‘妖’。用科學的理論來講,就是我的體內出現了兩個各自獨立的意識。”說著,李松鶴伸出自己的左右手,做出相互握手的怪異動作。
“精神分裂?”我瞬間反應過來,明白了他此刻的詭異狀態。
“從科學的角度解釋的確如此。當一個人承受了超乎常人的壓力或者極度痛苦時,為了逃避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意識就有可能分裂出另一個意識來替自己扛著。”李松鶴點了點頭,耐心地解釋道。
“但你自己并不認可這種解釋?”我試探性地反問道。
“我心里清楚她是怎么來的,所以我敢肯定她絕不是我分裂出來的。”李松鶴語氣十分篤定地說道。
“那她到底是怎么跑到你身上的?”我愈發好奇,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抱歉,無可奉告。”李松鶴正說得興起,卻冷不丁臉色一沉,直接閉上了嘴,不再言語。
“你貴姓?”我立馬察覺到,眼前的李松鶴已經不是我平常認識的那個人了。
“哼,就不告訴你。”此時的李松鶴活脫脫像個鬧脾氣的小姑娘,滿臉都是委屈的神色。
“姑娘,你這樣子,難道就不擔心那些‘靈師’把你抓去當成研究對象?”我好奇地繼續問道。
“我累了,你來。”李松鶴說完這句話,剛剛還慘白的臉色瞬間又恢復了正常,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境。但我倆心里都明白,那絕非錯覺。經過這一遭,我暗自下定決心,以后晚上打死也不開車帶李松鶴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刺激,我實在是消受不起。
“她不愿意說,我也沒轍。不過我們用了些特殊的手段,讓所有人都誤以為我只是單純的精神分裂,根本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今天她之所以現身,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見過她的人。你的眼睛很特別,這對你來說,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要知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每一種特殊能力的背后,必然都伴隨著相應的代價。”李松鶴凝視著我,眼神里滿是同病相憐的意味。
“那應該是因為我眼睛里藏著的那只蟲子吧?”我有些猶豫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一定。至少她表示你的意識波動不全是這只蟲子造成的,很有可能你的身體里還隱藏著其他不為人知的力量。”李松鶴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輕輕敲擊著自己的牙齒。
“特殊的力量?怎么連你也覺得我身上有特殊力量?”我滿心都是疑惑,忍不住問道。
“你想想,貓的眼睛能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視物,鷹的眼睛哪怕翱翔在千米高空,也能精準鎖定地面上的獵物……特殊的視力意味著你得有與之匹配的大腦來處理這些特殊信息。‘看得見’和真正意義上的‘看見’,這中間可是有著天壤之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李松鶴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隨后又小心翼翼地將手往下挪動了一點。
“這么說來,我現在視力出現的這些奇怪狀況,不只是‘眼蠶’帶來的影響?”我轉過頭,看向坐在副駕駛座的李松鶴,問道。
“很有可能是你的大腦本身就具備處理這類特殊信息的能力,只是一直缺少能收集這些信息的眼睛。而這時眼蠶恰好出現,充當了這雙特殊的眼睛,所以你才看到了那些超乎尋常的景象。用一種比較形象的說法,這種激發自身潛在特殊能力的現象,就叫做‘覺醒’。你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很可能是大腦與這只‘眼睛’相互磨合、適應的過程。”李松鶴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冷淡,又夾雜著些許慵懶。
“所以我是不是該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問道。
“那肯定得解決啊。這只‘蟲子’目前還沒有產生高等意識,要是你和它逐漸同化了,最后大概率會變成只知道滿足生存本能的‘蟲子’。到那個時候,就算眼前的世界再絢麗多彩,也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那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能解決這個難題?”我問道,此刻看著眼前的李松鶴,他應該已經變成了一個另一個人。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要是真想解決這個問題,最好先搞清楚它為什么偏偏選中了你,至少得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質吸引了它。不然的話,就算你解決了這一只,保不準哪天又會冒出新的麻煩。”李松鶴表情嚴肅地說道。
“驅蟲隊的醫者說我擁有強大的意識力,剛好能和眼蠶釋放的電磁波達成同步。”
“確實有這種可能性。只是你這強大的意識力從何而來呢?畢竟這世上能察覺到我身上異樣的人少之又少。要是說你修行長達六十年,我或許還能勉強相信,可你顯然沒有六十歲啊。”李松鶴說著,下意識地抬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