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軒齋萬老板接到顧向佛電話的時候,倒也沒有太多想法。
他做這一行幾十年了,早明白和警局搞好關(guān)系,是生意做長久最重要的條件。
道理很簡單,自古以來,古玩字畫行想掙錢,可不是靠平民百姓兜里那三瓜兩棗,能來這里交易的都是些富商大戶。
掙這些人的錢可要小心,伺候好了、把他們哄高興了,自然一切都好說,可如果那句話說的不對,后面的麻煩也是不斷。
俗話說,民不與官斗、貧不與富斗。
多少人都以為這句話說的不講理,以為是說平民百姓沒地方講理。
實際上這句話就一個意思:你耗不起!
一個道理,開古玩字畫店的,如果有人天天在你門前鬧事,你還怎么做生意?
這時候,如果有當(dāng)?shù)鼐殖雒妫瑤湍阏{(diào)解糾紛,甚至再偏向你幾分,那許多麻煩也就不再會是麻煩了。
更何況,萬老板這樣還接些贓物的店,早就和巡捕房私下達(dá)成了默契。
他們收來見不得光的物件,都會藏一段時間,如果失主家里找了強力的關(guān)系,或者本身就有一定的勢力。
巡捕房被上面逼得緊了,他們就會找到曾經(jīng)銷賬的店面和人手,許多時候,大家相互留條后路,把贓物交回去,別把事情鬧大,也算是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因此,剛才顧向佛說的不清不楚,說是有人想看看怎么鑒定字畫,又說洋人想收些字畫。
在萬老板想來,說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少爺,閑來無事又想出的什么新花樣,不管什么原因,都要先去看看再說。
“萬老板,又見面了。”
剛走進(jìn)顧探長的辦公室,就聽見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招呼自己。
循聲望去,那邊坐著的正是上午剛見過的李先生,萬老板稍一停頓,馬上順著問候:“李老板,幸會、幸會,實在沒想到,在這里又見著您了。”
“哈哈,不奇怪,是我央求老顧,把你請來的。”
“不敢、不敢……”嘴里急忙自謙,眼睛卻轉(zhuǎn)向顧向佛那邊。
顧向佛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好了,老萬,別在意,這位李先生是花旗領(lǐng)館的職員,大家都是朋友,今天有事想請你幫忙。”
“哦,哦,李先生,幸會幸會,不知是有何事需要效力?只要我能做到的,絕不會推辭。”
看萬老板態(tài)度不像是敷衍,顧向佛對他點點頭:“李先生,具體的你自己說吧,大家都在這兒,就別讓我費勁轉(zhuǎn)達(dá)了。”
呵呵呵呵,老顧說的風(fēng)趣,其他兩人也給面子,跟著笑幾聲。
嘴上笑著說幾句場面話,萬老板知道,這是顧向佛在向他表明態(tài)度,讓他注意點,這位有背景有關(guān)系,他最好別得罪。
“萬老板,上午過去沒說明身份,也不是有意欺瞞你。”
擺擺手,李佑民打斷萬老板的客氣話。
“我是想要收些字畫,只不過不想讓外面人知道,蘇先生他們也是受我委托,希望這件事,萬老板能幫我保密。”
“李先生放心,保證不會有一點消息從我這里漏出去,有顧探長在這兒,我們合作多年了,這點信譽還是有的。”
“呵呵,這次請你過來,說起來還要請你原諒,剛才你送客人離開時,我聽見他請你去鑒定一批古畫。”
“對字畫鑒定,我就是個外行,感覺只憑看幾眼,就能斷定字畫的年代,實在是太神奇了。”
“呵呵,李先生,其實也沒什么,如果您愿意,老朽愿意為你講解一二。”
萬老板聽得有些糊涂,不知道他說了這么多,究竟是想干嘛,就接話試探道。
哪知李佑民連忙擺手:“哈哈,不用不用,我就是想看個熱鬧,如果讓我學(xué),嘿嘿,還是算了吧……”
“那,李先生的想法是什么?”
看他這樣,萬老板暗自松了一口氣,如果身邊進(jìn)場有這么個人,畢竟不太方便。
“我想看看,萬老板你上門幫人鑒定古畫的情形。”
……等了一會兒,萬老板見他沒再開口,才試探著問:“就這樣?”
“對啊,我就是想看看,”李佑民瞪著眼回道。
呵呵呵,兩人這模樣,讓邊上的顧向佛看的直樂。
“好了,萬老板,你也別想那么多,這李先生就是想見識一下你的手藝,不知你覺得方便嗎?”
“方便,當(dāng)然方便,李先生這是給我面子,只要您愿意,墨軒齋隨時歡迎您光顧。”
“嘿嘿,萬老板,只要今天那個胖子來找你的時候,能帶著我去看個稀奇就好,別的時候,我還不一定有時間呢。”
李佑民大大咧咧的拒絕,讓萬老板的表情難免有些難堪。
“呵呵,萬老板,李先生他們的說話習(xí)慣,和我們不太一樣,不過,”顧向佛隱晦的對他比劃個點錢的手勢,“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呵呵。”
“哦,明白明白……”
…………
胖鄉(xiāng)紳的家簡直像個小型城堡,四面高聳的風(fēng)火墻合圍在一起,除去前面厚重的大門,從旁的地方是無法進(jìn)去的。
里面面積不算大,只是個兩進(jìn)的結(jié)構(gòu),前院是會客和日常活動的場所,后面是女眷和主人住宿的地方。
鄉(xiāng)紳派來帶路的,直接把他們讓進(jìn)一間不大的客廳,進(jìn)去一看就知道,這里早有準(zhǔn)備。
廳堂四下排著七、八個畫架,每個畫架上都掛著一副畫作。
李佑民哪見過這樣的布置,不覺間眼睛就盯到畫上,萬老板掃過屋里,卻快步上前,向站著嘿笑的胖鄉(xiāng)紳拱手。
“啊呀,真沒想到,這位老爺原來深藏不露,走眼了走眼了,請恕我老眼昏花,沒認(rèn)出真人。”
“哈哈哈,萬老板名聲在外,古玩行提起你的大名,大家都要說一聲佩服,我這只是個小場面。”
李佑民回過神來,也不開口,扮成小廝模樣,只躲在后面幫萬老板打下手。
來這里之前,事先和萬老板商量好了,他鑒定的每一幅畫,都把鑒定過程大致的說出來,尤其是畫作名稱。
萬老板這人做事老道,還特意給他叮囑過古畫鑒定的方法和步驟,為了怕他說錯話,引人懷疑。
說起來,這種臨時性的看畫,有時候并不十分準(zhǔn)確,因為條件所限,現(xiàn)場只能使用‘目鑒’,就是靠眼力看的辦法。
對一些存疑和少見,或者沒有在著錄上出現(xiàn)過的畫作,就很難給出準(zhǔn)確的判斷。
目鑒,就是憑眼光辨別真?zhèn)巍?
通過對畫作的筆墨線條的觀察,判斷線條運用、干濕變化、勁力的使用,
來判斷畫作的時代特征,以及與畫家真品的異同,從而鑒別畫作的真?zhèn)巍?
萬老板一張張看過去,不停的指出畫上的某些細(xì)節(jié),告訴他這樣畫,是哪位畫家的特點。
讓盯著他倆的胖鄉(xiāng)紳和手下聽著,都感覺到不明覺厲,可當(dāng)他們看向李佑民時,只忍不住的嘆息一句“對牛彈琴”。
萬老板在鑒畫的時候,時不時就要指點他幾句,而他只是呆呆的點頭,最多偶爾才嗯、嗯的應(yīng)兩聲,看的旁人都著急。
又見他長的一表人才,簡直就是‘聰明面孔笨肚腸’。
可他們又有誰知道,今天李佑民過來,本來是想看看,這批畫和別墅失竊案是不是有關(guān)系,誰知道竟然有意外的收獲。
首先,這幾張畫里面,已經(jīng)有兩張是別墅丟失的,說明這些人和別墅案有關(guān)。
可問題是,還有兩張去哪里了?
最關(guān)鍵的是,這胖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從哪里來的這些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