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陽由孔方引著，一步一步，穿過庭院，跨過門檻，踏入大殿。

殿內(nèi)莊嚴肅穆，奢華的裝飾與氣派的布局讓他越發(fā)緊張，雙腿微微發(fā)顫。

“喏，人來啦？”

一個慵懶卻不失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范陽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學(xué)生范陽，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自稱學(xué)生，身上是有功名？”

“沒有。”

“秀才也不是么？”

范陽搖搖頭。

秦政輕輕嘆了口氣，這嘆息聲在范陽耳中，如同胸口被重重錘了一下。

范陽已年屆四十，一生不如意，如今淪落到京城，也沒有什么朋友，只能在街上與人寫信，寫對子糊口。

看到孔方貼出的招仙令，他心中蠢蠢欲動。

這個陛下癡迷仙道，若自己能找準機會，是不是就能博一個出人頭地。

難道因為沒有功名，這次就沒辦法忽悠陛下？

“你獻上的云霄聚靈陣，究竟是何來歷？”

范陽額頭緊貼地面，小心翼翼道：“啟稟陛下，這云霄聚靈陣是草民偶然所得，數(shù)年前，草民在山中避雨，于一座廢棄的古洞中，看到了這石壁上的陣圖。”

秦政神色專注，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范陽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道：“據(jù)陣圖所言，此陣乃是仙人所傳，選擇一處風(fēng)水寶地，可借助五行之力，聚集天地間的靈氣，令修行事半功倍。”

“為何要按五行方位鋪設(shè)五行材料？”

范陽大腦飛速旋轉(zhuǎn)，這些年整日在街上，他的見聞也廣，應(yīng)變也快：“五行相生相克，在陣中起著關(guān)鍵作用，金能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環(huán)往復(fù)，可將天地靈氣，源源不斷地吸納過來。”

“又為何一定是九十九丈？”

此時范陽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道：“陛下，仙人皆在高處，人世間凡俗之物太多，沖淡了靈氣，所以靈氣往往聚于高處。”

秦政眼前一亮，著啊，自己一直修不出靈氣，難道不是功法問題，而是位置問題。

就像信號似的，位置高一點，信號就會好一點。

他又將云霄聚靈陣翻了一遍，眼睛越來越亮，心中躍躍欲試。

范陽也不敢抬頭，心中忐忑不安，這次，究竟能不能忽悠住陛下。

瞞得住，大富大貴，瞞不過，人頭落地。

良久，秦政將書放下，拉長聲音道，“孔方，朕要你召工部尚書來，商議修筑云霄臺一事。”

孔方剛好有些走神，聽到這話，心里忽地一激靈，差點跪倒在地上：“陛下……”

“怎么了？”秦政道。

“工部尚書最近事務(wù)繁多，老奴這就去催他。”

“你先下去吧，另外，查一查那保存仙人遺跡的古洞在何處，有機會的話，真想親自去看看。”

“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孔方看了地上跪著的范陽一眼。

“范陽留下，朕還有話問他。”

“是。”

孔方離開朝天宮后，并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候在門外。

此時，陛下在和范陽說什么，他會不會胡說八道。

一直挨到天黑，范陽才從里面出來，與進去時截然不同，他挺胸抬頭，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孔方一把截住了他，陰沉著臉道：“你回去與陛下說，就說你是胡說八道，讓陛下收回圣旨！”

“孔公公，我沒有胡說八道，我與陛下所言句句屬實。”

孔方冷笑一聲，道：“你休要瞞咱家，若你說的是真的，你說的那座山洞在何處，敢不敢和咱家一起去？”

“草民自然敢去，只是時間隔得久了，也說不清是在江南，還是在西北，或是在蜀中，但仔細找找，總是能找到的。只是陛下緊著要建云霄臺，草民怕耽擱了時間。”范陽振振有詞，神色鎮(zhèn)定自若。

“沒想到你還是個無賴。”孔方兩只眼睛擠成三角形，惡狠狠地說道，“你知道嘛，當(dāng)初陪著陛下修仙的人不少，他們現(xiàn)在都在何處，人頭都在泥里漚成花肥了，難道你也想步他們后塵？”

范陽心中一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一個窮酸讀書人，連秀才都不是，輸了大不了爛命一條，怕什么怕。

“公公，草民所言句句屬實。”

“那你有沒有想過，若云霄臺蓋成，陛下修不成仙，你可有什么下場？”

“若是云霄臺蓋成，陛下修不出靈氣……”范陽瞇起眼睛，“那說明山洞中的仙人遺跡是假的。”

孔方倒吸一口涼氣，這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勝舊人。

難得難得……

想到這里，他背著雙手，竟下意識冷笑出聲。

范陽心中一咯噔，也是有些害怕，但仔細想想，自己已踏上這條路，便已沒有回頭路。

……

次日天明。

秦政從床上醒來，依舊若有所思。

昨夜，自己又夢到了那堵黑墻。

在夢中，自己繼續(xù)捶墻。

果然，這黑夢與靈菜有關(guān)，而靈菜又與靈氣有關(guān)。

這說明什么？

說明若是自己能提升靈氣，說不得就可以砸破黑墻，知曉其背后的秘密。

等建成云霄臺，也許自己就可以吸收高空中的靈氣，然后突破自身。

不多時，孔方領(lǐng)著工部尚書來到朝天宮。

秦政慵懶地坐在龍書案后，左右看看，道：“范陽怎么不在？”

“稟陛下，范公子昨日回去后便病倒了，如今正在休息。”孔方暗想，自己先攔住他和陛下見面，回頭再想辦法擺布他。

“讓御醫(yī)與他看看，朕昨日和他暢聊一番，可以說相談甚歡。”秦政又看了工部尚書一眼，道：“朕的事你都知道了嘛？”

工部尚書名叫周善德，他躬身道：“啟稟陛下，臣已經(jīng)知道了。昨夜已經(jīng)定下了初步的草圖。”

“喲，效率這么快。”秦政道：“快來，仔細與朕說說。”

周善德咳嗽一聲：“按照陛下的計劃，云霄臺九丈見方，高九十九丈，這樣的高度，在大晏歷史上從未有過，建造起來難度極大，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建不成？”秦政緊張道。

“工部沒有任何問題。”周善德道，“只要戶部肯支持。”

“再喧戶部尚書來。”秦政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