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微光灑在朝天宮的琉璃瓦上。

孔方早早就來了，一直等在大門外。

等朱門緩緩打開，他趕緊跨過門檻，然后一路小跑，穿過庭院，進入殿內。

秦政背沖著他，著一襲黑色常服，一動不動坐在那里。

孔方放慢腳步，微微躬身，道：“陛下，喜訊，現(xiàn)在民間倒在傳播您的英名，那些讀書人做了許多詩，都是贊揚您的。老奴抄錄了一些，呈給陛下過目。”

“不至于，朕只是做了一些份內的事。”秦政仍是一動不動，“他們都是怎么夸朕的？”

“有贊陛下英明睿智，洞察秋毫；有頌陛下神武非凡，威震四方；還有夸陛下龍顏英俊，氣宇軒昂，說是百年難遇、千年一現(xiàn)的圣明之君，有些言辭肉麻得緊。”

孔方將詩稿放在龍書案上，道：“還是陛下有空時自己看吧，老奴的意思是，從中選幾位才子，在朝廷賞他們一個官做。一來是愛惜人才，二來，也顯示陛下求賢的胸懷。”

“朕平生最惡阿諛之人，這些事，你們看著做就是了。”

“是。”

孔方答應一聲，緩步靠近，這時，已隔著秦政的肩膀，看到他面前的景象，忍不住夸張地‘啊’了一聲。

秦政原先的菜園子，如今已然大變樣。

白嫩的蘿卜從土里探出半截身子，圓潤飽滿，憨態(tài)可掬；一旁的水池中，白菜棵棵碩大，葉片層層疊疊，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菜心處又透著一抹嫩黃，煞是喜人；架子上，黃瓜修長翠綠，頂花帶刺；陶盆里，發(fā)好的豆芽密密麻麻，白生生、嫩汪汪的。

這里一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秦政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帶著幾分自豪問道：“如何，感覺怎樣？”

孔方咂舌道：“陛下真是神仙妙手，本來是凡物，瞧著竟像靈芝仙草一樣。”

“不錯，這就是靈藥。”秦政道，“朕精心鉆研，將靈氣注入水中滋養(yǎng)根基，又融入種子催發(fā)生機，再配以適宜的溫度、充足的養(yǎng)分，短短數(shù)日，便有這般成效。稱作靈藥有些不妥，干脆就叫靈菜吧。”

“呃……”

孔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發(fā)現(xiàn)陛下平時瞧著挺正常的，但一涉及修仙相關，便立刻給人一種腦子不對勁的感覺。

“你看這白菜白不白，黃不黃，是不是比平常的白菜大一些？”

“呃……”

孔方只是略微沉默，便頗有職業(yè)道德地答道：“何止是大一些，依老奴看，這白菜處處透著不凡。葉片恰似翡翠雕琢而成，白菜幫仿若白玉凝脂，這般品相，莫說是做成菜肴入口品嘗，單是瞧上一眼，便覺口齒生津，可口誘人。”

“不能做成菜肴。”秦政道，“容易破壞其中的靈氣，朕要試一試，看看效果如何。”

“是是，陛下高見，老奴受教了。”孔方點頭如搗蒜。

“若食用之后，真能吸納靈氣，助朕修為更進一步，那朕離成功便又近了一步。待朕修為有成，大晏的百姓便能衣食無憂，盡享太平盛世。”秦政眼中光芒閃爍，滿是憧憬之色。

“陛下仁德，乃是天下人之福。”

“來，這顆給你，這些日子你也辛苦，算是朕給你的賞賜。”

“呃……”

孔方略微呆滯后，便擺出一副感激的模樣：“陛下賞賜這靈菜給老奴，老奴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回去后便供起來，日日朝拜，為陛下祈福。”

“這東西是吃的，擺起來做什么，吃吧，今天就吃。”秦政道，“回頭，朕還要大擺一場靈菜宴，邀太后和皇后一同前來品嘗。”

孔方無言以對，暗自尋思：陛下一直這樣語出驚人，再繼續(xù)下去，自己總有接不上的時候。

“老奴多謝陛下賞賜，宮中還有些雜務亟待處理，老奴先行告退。”

秦政揮了揮手：“你先去忙，對了，最近京城沒有出什么事吧？”

孔方腳步微頓，然后道：“陛下洪福，如今國泰民安，百姓都念著陛下的好。”

“國泰民安好，國泰民安的話，朕就可以全心全意修仙了。”秦政認真盯著自己面前的菜園子。

孔方抱著一顆白菜回到司禮監(jiān)，不得不說，這白菜還蠻重，足有十余斤，抱了一會兒，便覺得兩臂發(fā)酸。

司禮監(jiān)伺候的小太監(jiān)見了，一個個驚得瞪大了眼睛，面露詫異之色。

“看什么看，這是陛下賞的，靈菜懂不懂。”孔方呵斥了一聲，心中暗想，如今的小太監(jiān)，和我當年差遠了。

不管心中怎么想，臉上都不該表現(xiàn)出來。

“是是。”

孔方在椅子上落座，立刻有手腳伶俐的小太監(jiān)端來水盆，遞上毛巾，為他擦拭汗水，又小心翼翼地將大白菜恭恭敬敬地擺在桌上。

“宮中有什么消息沒有？”孔方板著臉問道。

“稟祖宗，小金子已經去了蠻妃娘娘處，并沒有探出什么。”

“好生觀察著，看她和誰走動得多。”

“是，白羽衛(wèi)剛剛報來消息，京城外聚集了許多災民，還有數(shù)千人正往這邊趕，都是從西北過來的，按現(xiàn)在的情況，估計能有上萬災民，內閣還不知該如何處置。”

孔方皺起眉頭，臉上愁云漸起。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大白菜，道：“今晚吃什么？”

“廚下準備來燕窩肥雞絲，炒鹿筋，鯽魚豆腐湯，還有公公得意的素炒豌豆尖。”

“把這顆白菜做了吧，畢竟是陛下賜下來的。”

……

朝天宮。

秦政獨面郁郁蔥蔥的菜園。

金角慢步過來，道，“陛下，天色不早，今日要不要翻牌子？”

秦政略微猶豫片刻，道：“修仙要緊，明日再說。”

“是，小的這就同敬事房回了。”金角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秦政搓了搓手，讓銀角摘了一顆白菜，兩根黃瓜，收拾干凈后，擺在龍書案上。

現(xiàn)在，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陛下，要不要讓御膳房拿去炒一炒，做熟了再吃？這般生食，會不會傷了龍體？”銀角看著秦政準備生吃，趕緊問了一句。

“嗯……”秦政也在猶豫，“朕少吃一些嘗嘗。”

他夾起一片黃瓜，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心情莫名有點忐忑。

瞬間，一股清新的香氣在口腔中散開，細細咀嚼，舌尖觸碰到一絲甘甜。

不過，此刻的秦政，滿心關注的并非口感，而是食物中是否真的蘊含靈氣。

在他緩緩咀嚼的過程中，隨著黃瓜汁液緩緩咽下，秦政似乎感覺到有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流，順著喉嚨流入腹中。

咦？

秦政睜大眼睛，體內的靈氣，真的增加了一絲。

雖然，是非常微弱的一絲。

他迫不及待又撕下一片白菜葉，閉上眼睛，緩緩咀嚼著。

片刻，他睜大眼睛，滿臉歡喜。

有效，朕的法子真的有效。

這時，金角去而復返，看到秦政坐在龍書案后，正在撕著白菜葉，一邊撕，嘴里還在大嚼特嚼。

他與銀角對視一眼，眼里同時浮現(xiàn)深深的擔憂。

陛下修仙修的，越來越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