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快退休這年，他的原配回來了。

老了，但很有錢，據說要給兒子一千萬。

兒子膝蓋一軟撲通跪下：“媽……”

我二話不說主動讓位。

離婚后我和幾個喪偶的老姐妹四處游玩，自在快活。

可有一天接一陌生電話：“媽，回來吧，我和爸爸知道錯了。咱們還是一家人，不用理會什么阿貓阿狗……”

“不好意思，”我打斷他，“別亂叫媽，我沒生過，尤其那種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

——

社保局辦完退休手續退休，懶得回家做飯，在外面將就一口。

一碗面四十，付賬時我猶豫了一下。

坐下后看窗外陽光燦爛，我眼淚突然涌上來。

不是心疼一碗面太貴，是心疼自己都五十了，還在斤斤計較一碗面，我一輩子給誰省呢？

面上來時電話響，平時一起買菜的張姐。

“你家啥喜事舍得來這么高檔的酒樓吃飯？老頭和兒子穿得鮮亮，咋沒看見你？”

我有點懵。

“張姐，看錯了吧？爺倆今天爬八卦山，一早就走了，說要很晚才回來。”

“我眼花了？”張姐似乎走近一個包間，隱約傳來嗡嗡的歡笑聲，“沒錯呀，就是你家老頭，咦？旁邊涂脂抹粉的老女人是誰……”

我面都沒顧上吃，急火火趕到酒樓，看見張姐在一包間門口招手。

透過包間玻璃正看到老頭子點指兒子，“……大喜的日子，去，和燕子好好敬你媽一杯酒。”

兒子和準兒媳恭恭敬敬起身，兒子舉杯開口：“謝謝媽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儀式，以后我和燕子一定好好孝敬您。”

老女人微笑欠身，優雅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浮在干巴褶皺的臉上的脂粉，因為動作大掉了一層渣。

我愣了。

這不是二十年前離開老頭子，兒子的親媽孟瑤嗎？

回來了？

就見兒子起身繞到孟瑤身邊，摟著肩膀貼著臉動情地說：“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心愛的兩個女人終于和我在一起。特別是我媽，二十年前，她被賤人逼迫不得已離開我，遠走他鄉忍辱負重……”

我忍不住輕輕推開包間門，準親家兩口子一見我疑惑地站起身。

對面，我一手養大的兒子剛跪下，臉埋在孟瑤膝蓋上嚎，“媽，兒子對不起你！兒子一定給你報仇！”

孟瑤抽泣著低頭摩挲兒子的頭，老頭子伸手擁住娘倆眼角濕潤。

一家三口久別重逢，真不忍心打擾。

其他人不說話，目光在我和孟瑤身上跳躍。哭泣的一家三口終于覺出異樣，抬起頭。

“你怎么來了？”兒子和我對上眼神，一臉詫異。

還有，責怪和嫌棄。

準親家疑惑的眼神，孟瑤悄悄飛揚的嘴角，我都沒放在眼里。

只對著老頭子和兒子問。

“你們，不是去爬山嗎？”

“你剛說要報仇？報什么仇？找誰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