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威被打的鼻青臉腫，滿嘴掉牙。

他回到家，躲進臥房，原本想瞞過老爹，說是不小心掉到溝里摔成這樣。

盛啟諾送走山西鹽商，興致勃勃回到家中，管家悄聲說了二少爺被打之事。

盛啟諾快步來到盛明威臥房。

他見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不由火冒三丈，怒問：

“怎么回事，誰打的你？”

“是我沒注意，自己掉進溝里摔的?！?

盛啟諾的火眼金睛，乃是商戰搏殺練出來，一眼便看出破綻，厲聲問道：

“說，誰動手打你的？”

盛明威咧嘴痛哭：

“嗚嗚……，是，是錦衣衛的人。”

他僅有的自尊，徹底崩潰。

“錦衣衛？”盛啟諾猛然一驚，“你做了什么犯法之事？”

“我什么事都沒做，就是去賭……出去隨便走走，就被錦衣衛抓去拷問了?！?

“錦衣衛在什么地方考問你？”

“呃，在賭坊?！?

“混賬，你又去賭坊耍錢了？”盛啟諾怒不可遏，“你是讀書人，整天往賭坊跑，成何體統！”

“我，我讀書困了，只是去賭坊隨便看看?！?

盛啟諾“啪”地猛拍一下桌子，拍得手掌生疼，嘶嘶直吸冷氣：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真是朽木不可雕，老子花錢讓你參加道試，你就這樣報答老子嗎？”

盛明威哭哭啼啼說道：

“爹爹，錦衣衛問得便是道試的事情。”

盛啟諾驚得合不攏嘴，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急忙問道：

“他們問你什么了？”

“問我花了多少銀子，找誰辦得道試之事?！?

盛啟諾臉色登時煞白。

錦衣衛歸皇上直接掌管。

錦衣衛拷問此事，難道皇上知曉道試舞弊了？

盛啟諾嚇得一身冷汗。

科考舞弊，是要籍沒家產，是要砍頭的。

“錦衣衛的人還問了什么？”

“他們就盯著道試，問個不休。”

“你怎么回答？”

“我死死咬住，說是我自己考上的。”

“嗯，好樣的?！笔⒅Z的心，繼續懸在半空，“你確定他們是錦衣衛的人。”

盛明威點點頭：

“他們讓我看了腰牌?！?

盛啟諾心中越發慌張，“上面寫的什么？”他見過錦衣衛的腰牌。

盛明威回憶一下，說道：

“上面好像寫著：錦衣衛東司房三十三號?！?

盛啟諾聽了，兩眼失神，跌坐在椅子上。

盛明威見狀，情知不妙，嚇得渾身發抖：

“爹爹，你怎么了？”

“你，你說的這個腰牌，確實是錦衣衛的?！笔⒅Z叱道，“不孝之子，你闖下大禍了?！?

盛明威大驚失色，哭道：

“老爹，這可怎么辦，這可怎辦啊。”

盛啟諾雙手抱頭，氣得嗷嗷大叫：

“孽障，錦衣衛盯上了你，咱家哪還有活路？盛家長房全讓你給毀了，孽障啊。”

盛明威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爹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唉，你這個敗家子，當初就不該讓你去讀書?！笔⒅Z看著兒子青紫腫脹的臉龐，“說，你這臉是誰打的？”

“是一個蒙面人打的。”

“啥，蒙面人？”

“當時在賭坊的雅間，有三個錦衣衛的男人，其中一個臉上遮一道黑紗，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有他在打我?！?

盛啟諾聽了這話，猛然瞪大眼睛。

“問你話的錦衣衛，有沒有遮蓋面紗？”

“沒有?！?

“另外一個呢？”

“也沒有?！?

盛啟諾坐直了身子，眼珠滴溜溜轉動起來。

“打你的那人，身高多少，是胖是瘦？”

盛明威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景，說道：

“他身高比我還高一點，不胖不瘦，很勻稱?！?

盛啟諾追問道：

“打你的力量，重不重？”

盛明威說道：

“他用力很猛，但是力量好像不足。”

盛啟諾“嘶”地又吸一口冷氣，驚詫說道：

“打你那人的身段，像不像是盛明熙？”

盛明威猛然拍一下大腿，說道：

“爹爹，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他雖然穿著短裝，可那身段、身手，簡直太像盛明熙了?！?

“他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

“沒有。”

盛啟諾眉頭緊鎖，心中一陣慌亂。

四房和錦衣衛還有交往？

萬萬沒想到啊。

盛啟諾懊悔不已。

當初真不該仗著自己和族長的關系，去讓兒子暴打盛明熙啊。

小不忍則亂大謀。

“爹爹，要真是盛明熙揍我，我就帶一幫人，去把四房家的院子，一把火給燒了?！笔⒚魍藓拚f道。

盛啟諾怒叱道：

“混賬，你懂個屁，你是想讓我長房滿門抄斬嗎？”

盛明威不解老爹的意思，問道：

“爹爹這話，高深莫測，真知灼見，但兒子百思不得其解?！?

盛啟諾怒吼：

“別在老子面前咬文嚼字了，小心老子割掉你的口條。”

盛明威從未見過父親如此震怒，趕緊連聲說道：

“兒子以后注意，一定注意?！?

盛啟諾氣得呼呼直喘氣，“四房都和錦衣衛搭上線了，你還敢去燒人家房子？蠢貨！”

盛明威這才覺得自己微微有些蠢，小心翼翼問道：

“爹爹，你說怎么辦？”

盛啟諾調整呼吸，慢慢平息下來，“你闖的禍，你說怎么辦啊？”他反問兒子。

“爹爹，如果真是盛明威打我，咱們完全可以告官，讓衙門……”

盛啟諾惆悵地長嘆一聲：

“唉——，你這個蠢東西啊，我當初不知為什么，讓你這個榆木腦瓜，去走讀書入仕的路?！?

“爹爹這是什么意思？”盛明威感覺人格受到侮辱，“盛明威打人，怎么就不能告官了？”

盛啟諾氣得直哆嗦，“你打盛明威，四房為啥沒去告官，你想過沒有？”他手指顫抖，指著兒子。

盛明威說道：

“四房懦弱，他哪敢告官。”

“兒啊，你咋就這么愚笨，你是要把老子氣死才舒坦嗎？”盛啟諾氣得牙齒打顫，“要不是族長攔著四房，不讓他告官，你現在早就在衙門大牢里過活了。”

盛明威恍然明白過來。

“爹爹，那，那怎么辦？”

盛啟諾負手在后，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七八圈，猛然停住腳步，一揮手說：

“我們去四房家負荊請罪?！?

盛明威瞪大眼睛：

“爹爹，你說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去四房家，負、荊、請、罪。”盛啟諾加重語氣，一字一頓說道。

盛明威梗著脖子說：

“就算我砸了盛明熙的腦袋，盛明熙這次也打了我，我們兩家算是扯平了，憑什么給他家負荊請罪？?！?

盛啟諾厲聲說道：

“你說憑什么？就憑人家背后有錦衣衛撐腰，你胳膊能擰過大腿嗎？”

盛明威啞口無言。

盛啟諾說道：“趕緊更衣，現在就去四房賠罪?！?

盛啟諾嘟噥道：

“天都黑了，等明天不行嗎？”

“這種事越快越好，等明日天一亮，指不定錦衣衛會找上門來呢。”

盛明威說道：

“爹爹，我們可以向族長、提學道求助呀?！?

盛啟諾愣怔一下，連連搖頭：

“不可不可?！?

盛明威問道：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