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三少爺。”

論道場上，韓北恭敬地鞠了一躬。

因是何羽的比試，兩人被安排在論道場最中央。

遠遠注視著對方，何羽點了點頭。

論出身，韓家屬于何家附屬的附屬，比周婉清所在的周家尚且不如，甚至何羽都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個家族。

似乎韓家只有他一根獨苗，進入何府洗墨閣修煉。

此時，其他武試擂臺全都停手，所有人的目光注視此處。

周婉清早早解決了對手，接過新一輪抽簽的簽條，并未打開，而是往何羽方向走來。

那被何鎮海稱贊的劍修蘇沉，亦是收劍而來。

分家子弟，以何明松為首，負手旁觀。

“區區引氣境，能堅持多久？”

有人冷笑，“玉關境的話，三息足以。”

“不過那韓北，也是個廢物。”

“他倒是運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討好一下三少爺。”

周婉清眉梢輕蹙，往旁邊走了兩步，遠離人群。

湖中的玄武鎮靈神，亦將兩顆圓月般的瞳孔轉向此處。

觀武臺上，何鎮海撫須笑道：“場面挺大。”

君侯沉聲，“本應如此。”

他是何家三公子，東南最顯赫的身份，哪怕是皇子公主來，也盡須低眉。

他本就應該受眾人矚目。

“比試開始！”

韓北率先出手，“三少爺，得罪！”

只見他抬手掐訣，指尖突然升起一團爆裂火焰，又有疾風驟起，瞬間投射而來。

“巽風咒，爆燃術！”

風助火勢，那團只流動于指尖的火，臨身之時，便已有一人高。

見狀，所有學子面色微變。

這是玉關境一重關竅的實力？

何羽亦是大驚。

知道他不簡單，沒想到這么能藏。

解竅！

兩足竅穴瞬解，爆發性的速度，險之又險地閃過那團火焰。

高溫幾乎蹭著鼻尖劃過去。

眾人再次驚訝。

這...煉體了？

可是看起來很柔弱啊。

何鎮海輕咦了一聲，“封竅之術？”

“氣沖！”韓北目光一閃，雙指再次升起靈力，如風似刀。

作為玉關境，兩招之內不能解決對方，他白修這么多年。

出身寒微又如何？

上了擂臺，誰都只有一條命！

“風卷殘云！”

那團靈力瞬間散作數道風刃，將何羽周身覆蓋。

何羽雙目暴睜，兩道清氣劍光沖蕩而出。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以正氣訣驅動的心中取劍法，劍光堂堂正正，正氣沖蕩，與風刃相擊。

但其中的靈力卻差了整整一個級別。

兩道劍光，只攔下其中一把風刃，并且只將其軌跡沖開一絲偏移。

正是這一絲偏移，何羽翻身滾地，險險躲過要害。

只是周身上下的非要害部位，卻中了幾道風刃，鮮血涌出。

何羽單膝跪地，身上血流如注，卻并無大礙。

韓北的兩條寬眉緊鎖，面沉如水。

他沒想到，這一擊竟然也能被躲過。

要知道，這可是境界碾壓的一戰，兩人之間的差距，就像成年人和小孩一樣。

“好啊！”

何鎮海一拍扶手。

這一招躲得好！

那兩道劍光，用得不錯，質量很高。

老爺子對這位公子的印象，甚至有所改觀，“虎父無犬子！深藏不露啊！”

何君秋卻是面色平靜，似乎本就該如此。

兩招對過，觀戰學子們，心情不由多了幾分震撼。

這真是傳聞的紈绔子弟嗎？

蘇沉暗暗握劍。

他對劍道最是敏感，剛剛那兩道清光，如日光般堂堂正正。

能揮出這等劍氣的人，其胸中定然正氣盈沛。

“我就說他不簡單。”

周婉清低聲念道。

她身邊卻沒有任何人，似乎在自言自語。

“還打嗎？”韓北的聲音從高處響起。

那天生貴胄之人，單膝跪地，氣喘吁吁，身上已有幾處傷口。

這次卻是換他居高臨下。

韓北知道，大多數富家子弟，如名貴的靈禽一般愛惜羽毛，對他們來說，受傷是很難以接受的事情。

而對韓北來說，除了死，就是修煉。

地位不同，抉擇也就不同。

何羽擦了擦身上的血。

對方停手了，不然下一擊他必敗。

何羽的心態永遠像是一個牌手，他并非是和韓北決斗，而只是權衡要在父親面前暴露多少底牌。

剛剛那兩招，已是足夠，再多反而不好。

本想等下一擊便落敗。

可惜...對方停手了。

用一種像是嫉妒，又像反抗的語氣質問自己。

還打嗎？

何羽笑了笑，站起身。

誰也無法選擇出身，但面對權勢，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尊和自賤之間選擇。

不幸的是，大多數都選擇了自賤。

好在韓北選了前者。

“我欣賞你。”何羽贊嘆一聲，決定不再留任何底牌。

欣賞？

韓北目中冷光閃過，“天炎落！”

卻見憑空升起數道深藍色火焰，整個場地頓時被高溫籠罩。

猶如火雨一般，攻向何羽。

這種威力？！

幾位講師站起身，想要下場。

那畢竟是三少爺。

君侯卻哼了一聲，將所有人壓制住。

還遠沒到出手的時候。

“勝負已分了。”

不少觀眾在心中暗暗道。

這種法術的威力，起碼是三重關竅的實力。

何羽竅穴全開，狼狽地躲閃，被高溫炙烤地渾身通紅，不小心中了幾發火焰，露出焦黑的皮肉。

在近旁的學生們，受不了熱浪烘烤，不由后退幾步。

何羽的眼神卻一如既往地冷靜。

劫象九變，在于變，而非多。

正如莫師傅所說，握不住的劍等于廢鐵。

此時場中火雨紛紛，但韓北畢竟只是玉關境一重關竅實力，根本無法控制如此多的火焰，更多的是在亂扔。

他拋棄了最擅長的控制，而選擇狂轟濫炸。

這就是何羽的機會。

一道微弱的劍氣，從火雨的縫隙之中沖向韓北。

蚍蜉撼樹。

韓北一聲冷哼，揮動一發火焰抵消。

連動都不動。

又一道劍氣，從另一個角度刺來，又被一發火焰阻擋。

“這種程度，只是撓癢。”

那場中的灰衣少年，衣衫亂舞，冷聲道。

“是嗎？”

卻見第三道劍氣，再次從第三個角度刺來。

韓北再次擎起一發火焰。

此時，他突然發現，一個渾身焦黑的身影從火雨中沖了出來。

并指成劍，劍光凜冽。

所有人呼吸一緊。

什么時候？！

他們和韓北一樣，都未發現那火中輾轉騰挪的身影，已經漸漸逼近。

不好！

韓北這才發現，自己只顧御火抵擋劍氣，而面對何羽方向的火雨，全都被他閃過或硬生生地抗住了。

原來那三道劍氣只是虛晃！

此時兩人之間，僅有三步之遙！卻沒有任何的火焰攔路。

三步，便是一劍的距離。

對劍客來說，一劍之內，必殺！

何羽焦黑的面孔上，一雙星目閃閃發光。

“劫象九變，緊殺之局！”

一道劍氣爆射而出，直指對方喉嚨。

韓北擎起最后一朵火焰，將其沖碎，同時翻身躲開。

第二道劍氣，從何羽的腳尖射出，自下而上，再指喉嚨。

韓北目光一緊，轉身躲過。

脖間一抹涼意，突兀出現。

第三劍！

是何羽的雙指。

所有人呼吸停住，震撼無比。

那雙手指，是怎么出現在那里的？！

為什么韓北會自己撞上去？！

這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嗎？

周婉清秀眉緊蹙，眼神中也全是震動。

最后這三劍，如同鬼斧神工，自然而成，已離開了劍術的范疇。

何羽的嘴角緩緩揚起。

緊殺之局，完美復現！

他不會像莫師傅那樣，控制劍氣轉彎。

只能以身為劍，以指為劍。

雙指輕輕落在脖間。

但幾乎就在同時，韓北張口吐出一道風刃。

這是比試一開始，便含在口中的風刃，傷人傷己，韓北的口中，已是鮮血淋漓。

但卻近在咫尺，避無可避。

何羽心中一驚。

你小子，比我還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