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微風習習，連片綠荷迎風招展。

湖邊論道場。

所有人凝神站立，包括首位的何君秋。

他的身邊，站著剛被衛闊薅來的三少爺何羽，處于滿臉懵的狀態。

卻見場地中心，何家二十代長老何文若，長身而立，手持一把白玉雕成的禮劍。

“大虞天禧三十年春，洗墨閣開武試。”

“武試者，十五歲至二十五歲何家子弟，六百余人。”

“特請鎮靈神，玄武！”

那白玉禮劍光芒大放，射出一道清光，如貫日長虹，直升云端。

空中白云亂卷，形成一座漩渦，映射到玄武湖之中，天清云卷，玄武湖中也突兀地產生一道漩渦。

一股攝人心神的威壓，突然出現。

那連片的綠荷以及水面突然升高數丈，從高墻一般的水浪之中，探出一座猙獰雄武的深黑色頭顱。

烏龜形狀的三角形頭顱，遍布鱗甲，兩顆如圓月般的青色瞳孔，緩緩睜開，沒有絲毫感情色彩，俯視場中所有人。

何家子弟們，對此見怪不怪。

每次論道場武試，這位何府的鎮靈神都要旁觀，在它漫長的生命之中，觀賞后輩子弟比試，也是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它總是一言不發，看完武試之后便會縮回湖底繼續長眠。

何羽看著那小山一樣高聳的頭顱，心中暗暗腹誹。

這位老祖宗，把武試當固定節目看呢。

“十七歲以下的，為丙組，十七至二十歲，為乙組，二十歲以上的，為甲組。”

何文若朗聲宣布規則，“隨機抽簽，每局一炷香為限，各講師維護秩序，一刻鐘后開始！”

場中洗墨閣的所有講師，開始組織抽簽。

何羽發現，乙組人數最多，周婉清、何明松等人，以及自己，全分在乙組。

但好像......沒有引氣境的。

何羽額頭流下一滴冷汗。

跨越一重大境界，實力的差距猶如天塹，怎么可能能贏？

若是碰上個武修，估計對方能單手拎著自己轉圈。

卻見何君秋斜瞥了一眼他，“近幾日沒修煉？怎么還如此羸弱？”

何羽慚然：“我練了封竅術、藏劍法。”

君侯臉色一黑。

這什么修煉方向？！又封又藏的。

拿不出手的東西。

“爹...”

何羽猶豫道。

“什么事？”

“那個...我想學咱家的拳法。”

聞言，君侯又瞥了一眼自家老三，施施然坐回主位的椅子上。

“貪多嚼不爛，你把莫千寒的劍法學會就足夠了。”

不知為何，先前還怪罪何羽學劍，在得知是莫師傅所教后，君侯反而不再提此事。

莫千寒......是莫師傅的名字嗎？

千山覆雪，萬載空寒。

只聽這個名字，便覺心生冷意。

何羽暗暗嘆氣，只好不再糾結于拳法，“是。”

卻聽見何君秋繼續道：“你二哥在北原戍邊，只憑一雙拳頭，便打遍北域五幽十三州，在年輕一代之中，威名赫赫。”

縱使是君侯，在提到兒子的時候，也如同老父親一樣，話變得多了些。

“何家拳法傳給他，我放心。”

他給了何羽一個眼神。

何羽心領神會，意思是傳給自己等于白費。

不傳拳法，起碼多給點錢也行。

“爹，莫師傅的劍法......需要很多修煉資源。”

在花錢這一點上，何君秋倒是不做限制，只是略微停頓，“如有修煉所需，靈石、藥材都讓小柔從府庫支取，只準用于修煉。”

何羽慚然點頭。

不讓自己直接支取，這個老子還是信不過兒子。

小柔雖是丫鬟，卻也相當于三少爺府的管家，大小事項都管，而且相比茗兒，沒那么偏心何羽。

若換做茗兒，自己就是張口要一百萬靈石，茗兒也敢傻乎乎地去府庫領。

此時，一名內侍從乙組講師處領了簽，手捧簽條，小步跑了過來，躬身遞給何羽。

君侯又瞥了一眼何羽，古井無波。

那眼神中的意思，何羽再次領會。

資源給你了，今天給我長點臉。

唉...這父子之間的溝通，真夠難的。

只見簽條上寫著：“三十六。”

對應的對手號碼，是三十五。

那名內侍附耳低聲說道：“三少爺，三十五簽是韓家的韓北，十七歲，術修，玉關境一重關竅，就在西南角最后排。”

這些內侍果然深藏不露，只抽了簽，與講師和其他人都沒有任何溝通，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年齡、修為，全都一清二楚。

足以說明他們對府內的所有情況了如指掌。

何羽點了點頭，“多謝。”

內侍受寵若驚，俯身一禮，退至隊伍之中。

何羽環顧了一圈，在一處角落發現了內侍提到的韓北。

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十七歲突破玉關境，資質也不行，周邊沒什么人，孤零零地待著。

不過好在是術修，自己的劍氣還是能破防的。

大不了解開封竅，撒丫子跑，反正這種玉關境的術修體質估計夠嗆，就是不太光彩，恐怕要被父親關小黑屋。

武試開始。

論道場上，劃分出一塊塊比斗區域，隨著何文若一聲令下，瞬間便有無數法術光芒亮起。

“林沐，淘汰！”

“周云軒，淘汰！”

“何靜遙，淘汰！”

“何錦，淘汰！”

“......”

由于抽簽隨機，境界不等，大多數武試都極快，幾乎在幾息之間便能分出勝負，點到即止，敗者大多受傷不重。

也有一些主修醫術的講師，悉心治療著傷者。

何羽看得眼花繚亂，看到其中精彩之處，不由暗暗鼓掌。

何家底蘊果真豐富，單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弟子，都有幾百名，而且所修功法各不相同。

一些劍修的劍法，揮劍間如羚羊掛角，天馬行空，讓何羽頗受啟發。

“太叔祖父，敢問那人是誰？”何羽指著一名表現極佳的少年劍修，低聲問身旁的何鎮海。

他倒是一點晚輩包袱也沒有。

老爺子暗暗白了他一眼。

咱倆很熟嗎？

你來洗墨閣上過課嗎？連蘇沉也不認識。

何鎮海咳嗽一聲，“蘇沉，何家外戚之中，最年輕的玉關境，年僅十四，便已是三重關竅，每次武試，他都破格進入下一年齡段的比試，在同年齡段已經無敵。”

何羽贊嘆拍手，“好啊，好苗子。”

一人一劍，身材還未長大，給人一種還不如劍高的感覺，揮劍卻有如舞蹈般，無跡可尋。

“乙組，三十五，韓北，三十六，何羽！”

此時，講師淡淡的聲音響起。

全場突然寂靜。

就連正在比試中的人們，也都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旁邊，何羽身上。

不少人只有耳聞，卻并未見過其面，只見這位立于君侯身邊的年輕少年，穿著一身灰調暗紋錦袍，腰系流蘇玉佩，雙眉如劍，目若朗星，身材清瘦高挑。

那骨子里透著的淡然威嚴，與君侯有七分相似。

眾子弟卻在心中暗暗不屑。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人群之中，韓北默默走了出來。

相比何羽，他是另一個極端，身穿灰色練功服，修為平平，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四目相視之間，何羽心中卻是一跳。

總覺得此人不簡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