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辣的太陽在頭頂上掛著，熾熱的陽光烤著大地。村里人頭戴草帽在農田里勞作，時不時用可以擠出水的破毛巾擦擦臉上的汗珠。

柳馥槿和劉阿婆帶著一群孩子坐在樹蔭下。孩子們被曬得蔫蔫的。劉阿婆的大蒲扇也一個勁地搖著，老臉上，豆大的汗珠順著皺紋滴下。

柳馥槿向村里的方向眺望，估摸著時間，覺得應該差不多了。

“阿婆，你帶著孩子們回村子吧。這天氣太熱了，再下去可就曬暈了。”

劉阿婆點點頭，招呼起那群小孩，慢吞吞地起身。

“阿婆，你在后頭走著，我先回村子給你們燒水去，待會兒回來，就能喝到涼茶了！”柳馥槿笑瞇瞇的，笑容真切，讓劉阿婆的皺紋往上提起，對這姑娘越發喜歡。

柳馥槿腳步匆匆，急急忙忙往村里頭趕。

“趙玉生他們應該已經收拾了那個什么翦恒了……希望沒弄得到處是血……”一邊嘀咕著，她又想起了那個清秀漂亮的男人，“蠻好一人，為什么要加入魔教呢……”

不知不覺，已經能看見村子口了。柳馥槿加快腳步，好歹也是有點功夫底子的人，這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得多。

但才走了幾米，就聞到了血腥味。

柳馥槿眉頭一皺，腳步頓了一下，“活捉不好嗎？何必弄出人命呢……”似乎是有自言自語的毛病，她那張小嘴一路就沒停過。

進了村子，柳馥槿一驚。

滿地的鮮血混進黃色的塵土中，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人作嘔。柳馥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瞳孔收縮，驚恐地看著這一地尸體。血液粘在她的布鞋上，淺藍色的鞋子上暈開了殷紅的花。

“這是……”柳馥槿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看著地上的尸體。

那怒瞪的眼睛滿是憤怒和難以置信，而眸子中已沒有了光彩。臉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額頭到下巴，噴濺出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張臉……那張臉分明是昨夜那個嘲諷他的男人！

“為什么會這樣……”柳馥槿有些腳軟。

她見過死人，而且不少。這一次的云游更是碰上過瘟疫，遇到過殘忍的盜匪，只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讓人震驚。

她本以為趙玉生一群人應該能輕松收拾掉翦恒的，誰知道……這滿地的尸體竟然是趙玉生那一伙的！而這血……

“唔……”柳馥槿胃里一陣抽搐。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慘叫聲劃破寂靜的小村子。柳馥槿一凜，強撐著向聲音的方向跑去。

首先入眼的是那一襲白衣、騎在馬上的男人。有風拂過，吹起他墨色的長發，露出白皙的后頸。

翦恒回過頭，冷漠的眼神落在柳馥槿身上。柳馥槿只覺得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讓自己喘不上氣來。

“柳姑娘，救我！”

悲戚的哀鳴讓柳馥槿回過神，眼睛望去，她吃驚地張大了嘴，身體動彈不得。

那個慘叫的人是與趙玉生一道的，如今是頭發凌亂，成了個血人。柳馥槿還記的這人很是魁梧，一只手臂抵得上她一條腿，可眼下，那粗壯的手臂少了一條！

追著他的那個人，柳馥槿更是認識。那人大刀舞得風生水起，左劈右砍，逼著那個魁梧的男人躲閃不停。但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原本寒光閃閃的大刀現如今結了層血污，不再那么寒氣逼人，可是戾氣更甚。

那個男人，正是趙玉生！

“為什么……”柳馥槿喃喃自語，猛地抬頭瞪向翦恒，“你做了什么！”

翦恒已收回目光，看著兩人的追逐，并沒有作答。

“你！”柳馥槿大怒，可眼面前救人要緊。

她身子一躍，攔在那二人中間，大聲叫道：“趙玉生！你快停下！”

那個魁梧男人拉回柳馥槿，堪堪避過趙玉生劈下來的一刀，“他已經瘋了！幾個師兄弟都被他給殺了！”

柳馥槿震驚萬分，“不可能！一定是中了‘迷心散’，可以喊回來的！”

翦氏一脈的毒藥，柳馥槿曾聽她師父說過。迷心散便是這么一種奪人心神的藥，只是這藥雖然霸道，讓人喪失心智，只要努力大叫那人的名字，些許會喚回那人的神智。

魁梧男人拖著柳馥槿一路躲閃，一邊解釋道：“沒用的！我們已經試過了，可都不管用！他……師兄他已經……徹底瘋了！”

“怎么會……”柳馥槿難以置信，天下還有不能解的毒？肯定有辦法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柳馥槿抬頭看向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翦恒。要是有解藥，也在那人身上。

可拿不拿得到解藥，已經不重要了。

“柳姑娘，小心！”魁梧的男人大喝一聲，一掌推開柳馥槿。

柳馥槿踉蹌倒地，身上沾了血污，滿頭塵土。扭頭一看，那個魁梧的男人已被趙玉生一刀砍在胸前。

“不要！”柳馥槿尖叫，卻喚不回那個男人的命。

趙玉生一刀過后，又橫過大刀，一個攔腰斬將男人劈成了兩半！

血，噴灑出來，淋了柳馥槿滿身。

濃稠的血液黏在身上，帶著刺鼻的血腥味。柳馥槿眼前一片血紅，呆呆坐在地上，沒有反應。

趙玉生扛著刀，一步一步向柳馥槿走來。

“啪嗒”！翦恒坐在馬上打了個響指，趙玉生腳步一頓，眼神慢慢恢復清明。

“我……我……”他看看自己肩上滴著血的大刀，又看看那一地的尸首，皆是自己的師兄弟。

“我趙玉生愧對武當啊！”趙玉生長嘯一聲，流下血淚。那把大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架，一拉，壯碩的身體轟然倒下。

柳馥槿身體輕顫，慢慢爬起身，盯著翦恒，“為什么？”

翦恒沒有回答，韁繩一拉，馬兒掉轉了頭，往村子外走去。

“你這個魔頭！你為什么不連我一起殺了！”柳馥槿緊追著翦恒，尖叫著，沾了血的手掌在翦恒的白衣上印上一團血污。

翦恒韁繩一緊，馬兒停了下來，在原地打了個響鼻。低頭看向柳馥槿，翦恒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樣子。

柳馥槿手一收，腳一蹬地，人躍起來，一掌劈向翦恒。翦恒微微后仰，馬兒很有靈性地后退一步，柳馥槿的攻擊落空，人躍到了另一邊。

衣擺晃過一個圈，柳馥槿并未就此作罷，血手伸向翦恒座下的駿馬，掌風凌厲。

那馬兒人力起來，搖晃著身體，一頭撞翻柳馥槿。

柳馥槿狼狽地摔在地上，只是狼狽，沒有受傷。

“你！”她瞪著翦恒，一時間也對付不了翦恒。

翦恒卻抬起頭，冷眼看著遠遠走來的身影。

柳馥槿大驚。這吵吵鬧鬧的哭聲，明顯是孩子們的。回頭一看，劉阿婆帶著一群孩子走了過來。

那群孩子嚇得哭鬧不停，劉阿婆也是滿臉驚慌。看見柳馥槿，她聲音顫抖地問道：“大夫，這是……怎么回事……你受傷了？”

柳馥槿從地上跳起，趕忙沖到劉阿婆身前，警惕地盯著翦恒。“阿婆，我沒事。”

劉阿婆見狀也看向翦恒，“這位公子是……”

“阿婆，帶著孩子們出去。快點走！”柳馥槿頭也不回，厲聲道。

劉阿婆卻不走，拽住柳馥槿，問道：“那大夫你呢？”

“我沒關系。你們快點走！”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留你在這里！”

“阿婆，你還要照顧孩子們！別多說了，快點走！”柳馥槿著急萬分，見翦恒一夾馬腹，那匹駿馬慢悠悠地踱著步子走來。

柳馥槿帶著劉阿婆不停往后退，身上濕淋淋的，全是汗水和血水。那血液從睫毛上滴下來，遮擋了視線。

翦恒沒有看這些老老小小，騎著馬，從眾人身邊經過，悠閑地出了村子。

柳馥槿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走了……走了……”

“大夫，他到底是誰？”劉阿婆也是一身虛汗。這個老人沒有暈倒，已是不易。

柳馥槿搖搖頭，讓劉阿婆帶著孩子們去找村人。這血腥的場面，實在不應該讓孩子們看到。而自己……柳馥槿迷茫地望著翦恒遠去的背影，一咬牙，吹起口哨。只見一匹白色的駿馬奔了過來。柳馥槿利落地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翦恒聽見了馬蹄聲，但沒有回頭，仍是以自己的速度前行。

柳馥槿快馬加鞭，不一會兒就追到了翦恒身邊，“喂，你叫翦恒是嗎？為什么不殺我？”

翦恒斜睨了她一眼，不搭腔。

“你是魔教護法吧？不是應該殺人不眨眼嗎？”柳馥槿問完，自己先是一滯。殺人不眨眼，這個男人的確殺人不眨眼啊！

“你又不是來殺我的，我為何要殺你？”突然，翦恒清冷的聲音說道。

柳馥槿愣了一會兒，明白過來，又問道：“你用的是什么毒藥？以前沒聽說過啊！”

“滅魂。”

“做什么用的？”柳馥槿如同好奇寶寶。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翦恒目不斜視。

柳馥槿又吃了一憋，圓圓的臉蛋上多了絲紅暈。問這種問題，自己也有夠傻的。

“你要跟著我？”翦恒韁繩一拉，停下馬，終于是正眼看了看柳馥槿。

柳馥槿點點頭，“我覺得你本性不壞。現在放下屠刀，還來得及。”

“我殺了他們二十三人。”翦恒聲音很平靜，好像在說自己殺了二十三只雞，而不是二十三條活生生的人命。

柳馥槿聳聳肩，“江湖本來就是打打殺殺，大家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而他們技不如人，活該認栽。”她頭一揚，臉上還帶著血污，笑容卻燦爛得如同頭頂的陽光，“但你沒有殺我、沒有殺劉阿婆，也沒有殺那些孩子，說明你其實很善良。”

翦恒低下頭，淡淡說道：“我叫翦恒。翦氏一脈的傳人。魔教護法之一。”

“我知道。翦氏一脈一直是魔教護法。可那是過去，從你開始，我相信翦氏一脈，能成為正派的好人。”柳馥槿仍是笑著。

江湖上，每天都是腥風血雨，每天都有人死去。她雖然未曾殺過人，卻見過那些因為仇殺、因為正邪之爭而死去的人。能拉回一個是一個，這是她的宗旨。除了治病救人，她還教人行善。

不過翦恒顯然不是什么好目標。他沒有回答，又繼續往前走。

“喂，翦恒，我叫柳馥槿，靈薇山莊莊主、玄清師太的徒弟。從今天起，我就要和你一起走啦！你是要去哪兒？”柳馥槿臉上有陽光在跳躍。

翦恒微微側目，冷聲答道：“魔山。”

魔山，魔宮的所在，魔教的大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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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有人今天看到日全食了沒？

上海這天氣不好，只看到了天黑……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