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青年埋著頭往里走，根本沒有發現客室里的幾人。

“安靜點，席恩。”

見他舉止輕浮，羅柏立即皺眉呵斥一聲。

被叫住的青年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向羅柏他們，眼里流露出幾分親切與思念：

“噢，羅柏，我可想死你了。”

他張開手臂，大步流星走來，嘴里不停抱怨著：

“你知不知道北邊到底有多冷，直到現在還是一片冰天雪地，真難想象在那種鬼地方竟然還住了人！”

“難怪只有私生子和窮兇極惡的罪犯才會主動要求參加守夜人。”

“站住，席恩！”面對青年的熱情擁抱，羅柏卻沒有站起來接受，而是坐在椅子上再次呵斥道：

“你驚擾到了父親的客人，快道歉！”

羅柏的反應明顯讓名叫席恩的青年措手不及，要知道他們可是從小長大的伙伴，席恩更是一直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兄弟摯友。

他腳步頓住，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但猶豫了片刻，對于羅柏口中史塔克公爵的客人，席恩還是絲毫不敢怠慢。

不情不愿地向多米利克欠身：“請原諒我的舉止輕浮，閣下。”

“我叫席恩·葛雷喬伊，是史塔克公爵的養子，羅柏最好的朋友。”

他把“養子”和“朋友”這兩個詞語咬得很重，想要突出自己在史塔克家的地位，并不是一般的騎士和下人能夠比擬的。

雖然這么做有點厚臉皮的嫌疑，但在臨冬城，公爵養子這個身份還是很管用的。

至少有時候嫖妓可以獲得免單優惠。

多米利克打量著眼前的青年，看上去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二十歲左右的樣子。

棕黑的長發有些凌亂，身材算是高挑，但比起羅柏稍微遜色一些。

他穿著皮甲，胸前卻沒有佩戴家徽，褲腿上還保留著泥土和污漬，顯然應該是剛趕路回來。

“我聽說過你，鐵群島之王巴隆·葛雷喬伊的兒子，對吧？”

看著嘴上說道歉，但眼睛里卻更多流露出驕傲神色的席恩，多米利克嘴角翹起，放下手里的叉子，似乎完全沒有因為被對方打擾而不悅。

“是的，閣下。”

葛雷喬伊這個姓氏太響亮，席恩想隱瞞也隱瞞不住，非常干脆地承認了自己的血脈。

“那就不奇怪了。”

得到他明確的回答之后，多米利克理所應當地點點頭，然后轉過身去繼續品嘗自己的紅酒，沒再說話。

自始至終，都絲毫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對方話只說一半，讓席恩非常困惑，但他能夠看得出這個家伙眼里的輕蔑。

雖然近十年來，這樣的眼神席恩已經見過無數次，但他內心的驕傲卻依舊無法接受。

“請把話說清楚，閣下！”

席恩右手放在劍柄上，神情有些激動。

“冷靜，席恩！”

見事態逐漸開始失去控制，羅柏立即蹭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一只手死死摁住席恩放在劍柄上的右手，另一只按在他的肩膀上：

“多米利克閣下是恐怖堡的繼承人，又是父親的客人，你這樣做是在踐踏我們神圣的條律！”

“向他道歉！”

“可是...”

席恩還想掙扎，但是十三歲的羅柏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他。

“我說，道歉！”

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摯友兼玩伴無比嚴肅的臉龐，以及那如同史塔克家徽冰原狼一般的兇狠眼神。

這一瞬間，席恩心里竟生出一種直面艾德·史塔克的畏懼感。

“我知道了，羅柏。”

他深吸一口氣，很清楚自己無法違抗史塔克家長子的命令。

剛剛才為史塔克奔波回來，卻被自己的好友這樣對待，席恩強忍心中的屈辱與酸楚，再度不情不愿地開口：

“對不起，多米利克閣下！”

說完，也不等多米利克作出回應，冷哼一聲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席恩，席恩！”

任憑羅柏在身后如何呼喚，席恩也沒有回頭。

“隨他去吧，羅柏。”

維揚總管拉住羅柏，向他搖搖頭：

“我早就說過，性格是源自于血脈之中的，無論史塔克大人如何善待他，給予他和史塔克家的孩子相同的教育和處境，葛雷喬伊就是葛雷喬伊，永遠都無法與史塔克相比。”

說著，轉頭看向依舊在品嘗美酒的多米利克，笑道：

“而且多米利克閣下根本沒有介意，對吧？”

“當然，維揚大人。”

朝羅柏舉起酒杯，多米利克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依然是從容不迫的微笑，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為了一個葛雷喬伊而影響自己的情緒，這根本不值得。”

“請坐吧，羅柏少爺。”向自己身旁的位置攤手示意，仿佛這里是恐怖堡，而不是臨冬城。

沒有計較這些細節，羅柏挨著多米利克坐下，對他更加好奇：

“席恩對你這么沒有禮貌，你就一點都不生氣？”

“如果我去別的領主家作客被這樣對待的話，肯定會拔劍和對方打起來的。”

他的語氣真切，眼神十分困惑，安靜地等待著多米利克給出解答。

將最后一口紅酒吞進肚子里，多米利克放下酒杯：

“你會因為一只螞蟻向你張牙舞爪而發怒嗎，羅柏？”

“可席恩并不是螞蟻...”

“但他是葛雷喬伊！”

看著羅柏愕然的神色，多米利克嘴角微微上揚。

他可沒忘記這次來臨冬城的主要目的，除了收拾自己那個好弟弟留下的爛攤子之外，還得按波頓伯爵大人的意思，達成跟史塔克聯姻的重任。

雖然多米利克覺得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博取一點好印象總是沒錯的，回去也好跟人精一樣的便宜父親交差。

“席恩·葛雷喬伊來臨冬城多久了，好像有九年了吧？”

“我知道在史塔克大人仁慈的安排下，你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羅柏。”

“但正如維揚大人所說的，葛雷喬伊就是葛雷喬伊，永遠也無法與史塔克相提并論，同樣，無論如何也變不成史塔克。”

多米利克聲音溫暖堅定且富有感染力，完全不像在恐怖堡時那樣的沙啞：

“要知道，席恩并不是自愿來史塔克家當養子的，而是在葛雷喬伊戰敗之后不得不被送過來。”

“雖然在北境生活了九年，看上去已經和北境人沒什么兩樣，但他內心仍然是一個葛雷喬伊。”

“‘逝者不死，必將再起，其勢更烈’——這是鐵民的信仰！”

“‘強取勝于苦耕’——這是葛雷喬伊的族語！”

“歷史一再證明，對于葛雷喬伊而言，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改變他們血液里流淌的劣根性，能夠讓他們感到興奮的，唯有燒殺搶掠！”

“面對這樣的家伙，最好的解決方法根本不是感化他們，而是趁他們沒有還手之力的時候，一巴掌拍死，以絕后患！”

多米利克的發言再度震住了史塔克家的長子，讓他頓時愣住。

就連一旁的維揚總管都有些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想要為多米利克鼓掌叫好。

這番話，簡直完全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但維揚總管還沒做出反應，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清脆的拍手，緊接著一個充滿成熟韻味的女聲響起：

“我早說過，奈德。”

“北境人根本不會歡迎任何葛雷喬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