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斯離開的第七天，想他。”

“北境越來越冷了，就算每天源源不斷地采購木材，通過管道把熱水送到城堡里，也冷得讓人心曠神怡。”

“也許是因為拉姆斯的離開，父親最近好像有點疑神疑鬼，總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他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我可是波頓家的合法繼承人，拉姆斯又是我最疼愛的弟弟，我怎么會做出弒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血快喝光了...”

合上日記本，修長的手指輕柔放下手中的羽毛筆，多米利克·波頓緩緩吐出一口氣。

房間關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亮光能夠透過窗戶照進來，只有一根快要燒完的蠟燭，盡力燃燒著自己發射出昏暗的光芒。

雖然并不討厭陽光，但多米利克總覺得這樣的環境才符合自己的身份。

拿起燭臺，火光照耀在英俊且蒼白的臉龐上。

右手握住一個銀質的杯子，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正在等待著主人的補充。

站起身，皮質靴子踏在地板上，清脆的腳步聲地回響在不算大的房間中。

拉開地窖門板，木頭由于腐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聞著地窖里傳來的陣陣血腥味，多米利克嘴角微微上揚，俯身走了下去。

燭火搖曳，地窖內光線忽明忽暗。

終于，他站定腳步。

伸出拿著燭臺的手臂，前方一根粗壯的木質十字架映入眼簾，十字架上，綁著一個人形的物體。

之所以說是物體，是因為它沒有任何皮膚覆蓋，肌肉和血管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氣之中，就連眼皮都已經被剝去，只剩下孤零零的眼球，似乎在直勾勾盯著眼前的多米利克。

在他下方，是一個巨大木質容器，里面裝滿了猩紅的血液。

“噢，我親愛的弟弟。”

“裸體的人少有秘密，但被剝皮的人沒有秘密，對吧？”

聽著血液不斷滴落的美妙聲音，多米利克嘴角微微上揚。

輕輕挽起袖子，俯下身子盛滿手中的杯子，動作優雅地如同在參加一場盛大宴會。

鮮血的香氣讓多米利克不由自主地雙唇張開，露出四顆尖銳的獠牙！

......

......

“還沒找到嗎？”

恐怖堡伯爵盧斯·波頓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比平常人顏色淡上一些的瞳孔中，釋放出略微煩躁的情緒。

他修面整潔，皮膚光滑，相貌普普通通，算不上英俊，也不能說是丑陋。

如果放在人堆里，恐怕很難一眼就找到他。

“我們已經派人在境內的所有地方都搜尋了一遍，但始終找不到拉姆斯的蹤跡，大人。”

“除了多米利克少爺的房間之外。”

“恕我直言，拉姆斯不過是一個私生子而已，沒有必要跟多米利克少爺...”

“不需要你回答的事情，不用多嘴。”

盧斯伯爵眼眸深邃，雖然聲音很輕，但卻足夠具有壓迫感。

“我的錯，大人。”

伯爵的心腹，“鐵腿”沃頓彎下腰表示歉意，跟隨了盧斯·波頓大半輩子，他太清楚這位恐怖堡伯爵的秉性。

他從不做出任何表情，無論是發怒還是欣喜都毫無變化，但沃頓知道，每當盧斯伯爵說話的時候，聲音越是輕柔，就代表著他越是想要剝下一個人的皮。

“臭佬和他的那個情人呢？”

“我們的人在臭水溝里找到了臭佬的尸體，據說發現的時候正在被三條獵犬啃食，已經只剩下不到兩斤的好肉。”

“而那個叫米蘭達的女人，我們找過她的父親，就是幫拉姆斯養狗的總管。”

“據他所說，七天之前他的女兒留下了一封信，說是無法壓抑自身的欲望，自己選擇去臨冬城當妓女，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

“呵...”

聽著沃頓的回復，盧斯伯爵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指節不停敲打在椅子扶手上，仿佛自言自語：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心狠手辣了，多米利克。”

“就因為拉姆斯是我的私生子嗎？”

言語間，根本沒有任何疑問，就好像十分確定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多米利克。

而沃頓也非常識趣地沒有打擾他，安靜站在一旁。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書房之中只剩下壁爐里的木材燒得噼里啪啦作響。

“我很喜歡這個游戲，多米利克。”

良久，盧斯伯爵才舔了舔他的薄嘴唇，似乎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

其實他很不喜歡多米利克，波頓家族畢竟作為有著“剝皮者家族”之稱，并且把剝皮人作為家徽。

盧斯伯爵總覺得自己這個長子有些與家族傳統背道而馳。

他性格溫和且多才多藝，尤其擅長豎琴、精通歷史和馬術，作為一個貴族家的長子，多米利克簡直可以算得上非常完美。

但就是因為如此，盧斯伯爵心里卻略微產生了疙瘩。

多米利克太善良了，善良得根本不像是剝皮家的兒子。

他雖然精通于馬術，就好像生在馬鞍上一樣，卻從不參與任何形式的狩獵。

他的劍術同樣出眾，但也從不與別人產生爭執，甚至鮮有看到多米利克出手的時候。

用多米利克的話來說：

“世界上的生命都是諸神帶來的祝福，不可以輕易剝奪。”

這樣一個正直且善良的完美騎士，如果出生在河灣地，恐怕會受到所有貴族小姐的追捧，但他卻偏偏生在了波頓家。

多米利克的性格，導致盧斯伯爵曾經不止一次懷疑過，是不是自己故去的妻子出了軌...

但他沒有證據，也從未聽說過妻子出軌的風言風語。

所以盡管多米利克長得和自己并不像，性格也大相徑庭，但盧斯·波頓還是認準了將他作為自己的唯一繼承人。

半年前，多米利克不知道從哪聽說盧斯伯爵有個私生子。

崇尚所有生命都有尊嚴的多米利克，很快就找到了拉姆斯·雪諾，并且將他帶回恐怖堡，以親弟弟那樣對待他。

這在整個維斯特洛大陸的歷史中，都是十分罕見的。

畢竟私生子的身份，比小偷和強奸犯也好不到哪去，往往被合法子女發現之后，最好的優待就是讓他們披上黑衣到極北之地去守長城，這輩子也別想出來。

但多米利克卻不同，他將所有的愛和包容都給了拉姆斯。

直到那一天...

思考了一會，盧斯伯爵眼皮微微抬起，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沃頓，吩咐道：

“去請多米利克少爺過來，就說我有事情找他。”

聽到盧斯伯爵讓自己去找多米利克，沃頓先是瞳孔一縮，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好不容易讓急促的呼吸降下來，這才向著盧斯伯爵欠身：

“是，大人。”

......

......

“拉姆斯離開的第八天，血已經喝光了。”

黑漆漆的房間里，多米利克和往常一樣，開始寫日記。

“和預料之中的一樣，普通人的血根本沒有血親之血效果出眾。”

“可惜父親只有這么一個私生子。”

“要對他下手嗎？”

“不，暫時沒有必要，我還有個更好的方法。”

“希望父親大人足夠威猛，誕下更多的子嗣。”

“嗯...也許還可以試試其他貴族，記下來。”

握著羽毛筆奮筆疾書，多米利克這次甚至連燭光都沒有點亮，他已經習慣了黑暗。

“咚...咚咚...”

突然，三聲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多米利克書寫的節奏。

“站在門外的是沃頓，多米利克少爺~”

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哪怕看不見對方的臉，多米利克也能夠想象得到他的戰栗與不安。

如果是換了以前的多米利克，沃頓根本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但現在...

“桀桀桀...進來吧。”

沙啞的冰冷笑聲從喉嚨里發出，讓房間更增添一絲陰森的感覺。

其實多米利克的嗓音很柔和，有一種陽光灑在臉上的溫暖，但他就是喜歡用這種方式來嚇一嚇沃頓。

很有趣，不是嗎？

“嘎吱~”

房門推開，同樣發出木頭腐朽的聲音，就好像這間屋子突然經歷了上千年的時光，變得破敗不堪。

有著“鐵腿”稱號的沃頓，這時卻連戴著鐵護脛的小腿都在瑟瑟發抖，牙關不停打顫。

一滴冷汗順著鬢角落下，沃頓咽了口唾沫，這才邁腿進入房間。

“嘶~好冷！”

剛一步入房間，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意侵滿全身，讓沃頓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多米利克少爺的房間里就拆掉了供暖的水管，房間里的冷甚至比外面更加令人難以忍受。

“喲，沃頓爵士。”

多米利克隨意放下羽毛筆，嗓音依舊像是指甲劃在玻璃上那般刺耳，臉上的笑意就好像是餓了很久的野獸看到獵物一樣：

“來給我送食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