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北方接壤的西北境不論選擇中立,還是在大皇子雷安德、二皇子德羅維爾中選一方支持,亦或只是想借此機會擴張,都不會在此時此刻向南方貴族找麻煩,平白無故給自己樹敵。
更不用說只是為了邊緣鎮這樣一座賬面上近乎破產、沒有任何特殊資源、人口也不豐盈的小鎮。
盧西安又想到希伊文家中三個女兒和比他還大三歲的妻子,一個驚人念頭突然閃電般劃過心頭。
“希伊文,難道你在萊西城還有另外的家室要養不成?”
這個想法一出現,便如野草一般在盧西安心中瘋長。
他瞪大了眼睛,直直盯著希伊文,不放過希伊文臉上些許細微端倪。
“你......”
“在萊西城有私生子?”
此時希伊文表情終于不受控制地驚慌起來,面對盧西安直勾勾盯著自己。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怎么?被我說中了?”
盧西安步步緊逼,毫不留情說道:“因為你在萊西城有情婦,情婦給你生了個兒子,所以你才會打著借糧名義每年冬天頻繁前往萊西城!”
“因為僅憑你那點微薄的薪水根本養不起兩個家,所以你才聯合豆莢屯出身的塔利昂,找來部分豆莢村民偽裝成強盜搶糧,等到深冬再將糧高價賣出!”
“至于萊西城主亞爾德男爵,他大概向你承諾會給你的私生子一個正常身份,讓你兒子不用以私生子示人,甚至......”
“甚至還承諾讓他接受訓練,成為騎兵侍從,獲得改變底層身份的機會!”
“那么,你之所以勾結塔利昂和豆莢屯村民、高價販賣屯糧,生活上還過得如此拮據,就是因為你的錢全部用來支付私生子在萊西城的生活費、以及當騎兵侍從所需費用!”
“希伊文,我說的種種,可都對?”
“如果你繼續保持沉默,我會派人去萊西城求證此事。”
“真到那時,你兒子的身份可就瞞不住了。”
多年來一直承受巨大心理壓力、被盧西安捅破所有秘密的希伊文,心理防線全部潰敗。
他突然放聲痛哭,開始交代這些年自己做了哪些蠢事。
在希伊文斷斷續續的哭腔中,盧西安和斐奇、阿比終于聽到完整的故事原貌:
希伊文做這些事,的確是為了他唯一的‘兒子’。
雖然這個世界與東方大國不同,但這里也有重男輕女現象,不過這種現象一般會出現在條件好的家庭中,因為他們真的有‘爵位’要繼承。
目前夏亞神圣帝國的爵位繼承制度是‘相對嫡長繼承制’,也就是男性繼承權優先于女性,同時女性也擁有繼承權,只不過她的繼承權排在弟弟們后面。
與這種繼承制相對應的便是‘絕對嫡長繼承制’,意思是男女絕對平等,爵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是貴族的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女,其他順位繼承人也都按出生順序為準。
某些家族在被賜予土地時,跟當時的領主簽下協議,承諾每代繼承人都要給領主當騎士、替領主出征。
這些家族就不得不努力生兒子出來,因為女人幾乎沒可能成為騎士。
如果不能交出騎士為領主而戰,家族只能祈禱領主的怒火不會那么快降臨,再給他們些時間誕下幼子。
至于希伊文為什么如此重視私生子,他表示一切都是從一個錯誤開始:
“……那年是多禮安.阿加耶閣下,從亞爾德.里奇男爵閣下手里贏走邊緣鎮的第三個年頭,我妻子剛生下第三個女兒,我也只是個在街邊賣鴿子的普通商販。”
希伊文話語中的多禮安.阿加耶、便是布蘭登.阿加耶侯爵幼弟,邊緣鎮曾經的擁有者。
他也是一名在阿加耶堡仆從們口中性格孤僻、因無法繼承爵位和阿加耶堡而外出游歷大陸,依靠老阿加耶侯爵之名,在西北邊陲幸運獲得一小塊貧瘠土地、最終在貧瘠之地染病去世的倒霉蛋。
這些形容詞就是盧錫安腦海中,對叔叔多禮安.阿加耶的全部印象。
盧西安坐回椅子上傾聽,希伊文繼續說道:“那年麥子還沒成熟,忽然有一陣狂風從西邊吹來,黑漆漆的烏云遮蔽整片天空,人們看到戈壁上有無數閃電劈下,仿佛天神震怒降下懲罰。”
“邊緣鎮里所有人都在慶幸,因為以往這種極端天氣只會出現在邊緣鎮以西,只要不踏入戈壁,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鎮上的老人們也不斷對年輕人重復著那些祖輩告誡他們的話:永遠不要踏入戈壁深處,否則會有恐怖災難降臨。”
“但這次卻和以往不太一樣。”
陷入回憶的希伊文解釋道:“因為多禮安閣下不顧勸阻,偷偷帶了一批人進入戈壁,所以在狂風暴雨和雷電洗禮戈壁后,邊緣鎮降下十幾年來最大的暴雪......”
“在麥子尚未成熟的夏天。”
希伊文講到此處時,整個房間內安靜得可怕。
燭光搖曳,將所有人臉上映得通紅。
斐奇和阿比聚精會神地聽著關于邊緣鎮的過往,畢竟十三年前斐奇還是正當壯年且身手矯健的雇傭兵,常年在外面替雇主做事,阿比也只是兩三歲孩童。
他們都不清楚這段往事。
“當時鎮上和村里有數不清的房屋被暴雪壓塌,地里的麥子成片倒下,整個邊緣鎮亂作一團,多禮安閣下和其他管事者卻都不在!”希伊文突然激動。
“直到一周后,多禮安閣下孤身一人從戈壁灘回來,這場持續整整七天的暴雪才終于停止。”
“可事情還遠沒有結束。”
“小鎮管理層和大部分士兵跟隨多禮安閣下進入戈壁,他們卻沒有出來,因此不管是小鎮的災后重建,還是因暴雪導致的糧食短缺,都需要多禮安閣下出面主持大局。”
“鎮上亂作一團,老人因還沒準備好過冬用的柴火凍死在家中,孩童因寒冷和饑餓整夜啼哭,多禮安閣下卻將自己關在莊園里誰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