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統靈處所有人都匆忙行動起來時，唯有巫木一人還站在原地。

他眉頭緊鎖，一動不動，顯然是陷入了沉思。

周民安注意到巫木的異樣，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什么呢？”

巫木抬起頭，眼中同時閃過疑惑：

“老大，我是覺得...這個王璣好像有些不對勁。”

聞言，周民安一愣，是沒想到巫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嗯？你怎么會這樣想？”

“老大，就從剛才的錄像來看，你覺得這個王璣是什么境界？”

“持靈境...應該吧。可能是持靈境中都算厲害的那類，不然也不至于能輕松碾壓鬼公交這個禁地級靈異災害了。”

巫木搖搖頭，并不認同周民安的觀點：

“老大，這就是我覺得他不對勁的第一個點——在我看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持靈境，而是百分百的神通境！傳說中的四境修士！”

“...不可能，絕不可能！四境修士別說是湖市地區了，整個內札薩克省都未必能有一個。”

說著，周民安擺了擺手：

“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你不明白神通境的含金量。毫不夸張的說，12年那場滅世危機，就是全世界神通境用命抗下的——這種級別的強者，是真的可以拯救世界。”

巫木臉上毫無波瀾，像是早對此有所預料：

“老大，我清楚神通境不是我能理解的存在，但至少，對于持靈境該是什么層次的力量表現，我心里還是大概有數的。”

“一個禁地級靈異災害，鎮壓起來隔著屏幕連半點靈力波動都感覺不到，也沒用出任何有辨識度的術法；這樣的人，足以把我見過的持靈境吊起來打了。”

順著巫木的手指看向屏幕上被輕松“操控”的鬼司機，周民安原本堅定的想法也出現了一絲名為懷疑的裂縫。

在湖市靈異局統靈處副處長這個位置上他坐了很久，自認算是閱歷無數，尤其對于涉及靈異復蘇的種種，即便是沒親眼見過的，也都略有耳聞。

那些持靈境，確實做不到這樣輕松就鎮壓一只同境界實力厲鬼。

但，若說是神通境...

周民安搖了搖頭，他不敢去想。

四境，太遙遠了。

見自己的頂頭上司有所動搖，巫木乘勝追擊，繼續講起了自己的猜測：

“老大，昨晚你們回來后，和我說了王璣兇宅滅鬼時的異樣，我也專門去看了那場直播的慢速回放。”

“在你們看來，那不過是這位總局專員刻意隱藏實力，靈力精妙化運用的結果；但我不這么認為。”

“剛才的直播錄像細節，和昨晚的，太相像了——都是在一句話后，他周邊便會發生某種變化，從而實現毫無靈力催使痕跡的鎮壓厲鬼。”

“在我看來，這太像傳聞中神通境修士的最大特征，覺醒神通了。”

“甚至，更大膽一點去猜測，他的神通會不會就是‘言出法隨’？”

隨著巫木話音落地，周民安也陷入了糾結。

有理有據，似乎，真存在這么一種可能。

片刻后，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點，臉上的糾結瞬間消失一空：

“巫木啊，我得承認，你的想法，可能是對的。”

話音一頓，周民安又補充道：

“只是，無論對不對，王璣都是總局專員，我們無權調查他，也沒必要調查他；況且，換句話說，他的實力越強，對我們來說不越是件好事嗎？”

“這樣一個熱心腸、喜歡沒事就幫地方解決一些靈異災害，甚至還順帶在網上直播做做反靈異宣傳的總局專員，當活祖宗供著不好嗎？”

在周民安接連兩個反問下，巫木終于被說服，猶豫再三，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吧老大，你說得對，我們沒必要和大佬過不去。”

“但是，老大...從能查到的一切數據資料分析來看，我總覺得他不太對勁，盡管希望這只是我的錯覺。”

話鋒一轉，巫木向周民安提出了一個請求：

“能不能這樣，老大？等會對異處派人過去時，讓秦茹也上，想辦法與王璣取得一些聯系，旁敲側聽一下——如果他真是神通境的修士，來這里一定不是因為什么小卡拉米級別的詭界降臨。”

“我們不是要讓他泄密，只是出于人道主義考慮，提前疏散詭界降臨地點附近的人群聚居地，盡點應盡的責任罷了。”

“當然，如果那處詭界的降臨地點不在湖市，那就是最好的了。”

周民安思慮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算作同意：

“我會讓秦茹去的，至于他會不會說，那就不是我們能強求的了。”

“明白，老大。必要時犧牲是在所難免的，我只是不想讓無辜者被卷入其中。”

巫木原地敬了個禮，也像其他人一樣，匆匆去忙了。

雖然，在他心底，剛才有一句話一直都沒說。

那就是——王璣，真的是總局專員嗎？

這是一個他不合適、也沒資格去直接發出的質疑，除非有一日，他能在王璣身上找到足夠多的疑點。

...

另一邊，404路鬼公交上。

王璣翻看過鬼司機的駕駛證后面無波瀾，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完全無視了對方眼中的憤怒與欲擇人噬之的怨恨。

扭頭，瞥了眼窗外連一棟高樓都看不見郊外景色，王璣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這坐上也才沒幾分鐘啊，怎么開出這么遠來？

手伸向最近的車窗，試著掰了掰，玻璃卻紋絲未動，仿佛與車身都牢牢焊死在了一起。

透過車頂燈光的反射，還能隱隱觀察到玻璃內側的一些手掌印，密密麻麻，卻都并不清晰，紋路也并不相同。

就像是，有很多人曾趴在這些車窗上拼命向外面求救，卻最終被永遠地留在了這里。

用指關節敲了敲車窗，聽著沉悶的“咚咚咚”敲擊聲，王璣若有所思，目光飄忽。

這車窗，好像比車門結實多了。

轉過身來，看著死死盯著自己的鬼司機，王璣微微一笑。

他向前邁出一步，遞回了對方的駕駛證。

隨后，就當直播間、統靈處的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坐回原位，讓404路鬼公交繼續開動時，他再次開口了。

他說出了一句，讓所有都意想不到的話：

“開車門，我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