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劍舞?分明是這小兔崽子故意使壞!
曹皇后氣得老臉鐵青,她身邊的嬤嬤怒喊道:“景國公,你是要造反嗎?”
殿宇倒塌的巨大聲響驚動了附近巡視的殿前司兵卒,數以百計的兵卒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們不認識趙宗熠,只看到了趙宗熠手持兵刃,下意識地以為他是刺客,立刻圍了上去。
嬤嬤順勢大喝道:“將此人押下去!交給官家定奪!”
曹皇后站在那兒一言不發,明顯是要默許此事。
“慢著!”
榮貴妃這時走出人群,揮手制止了殿前司兵卒,然后轉身對曹皇后說道:“皇后這是何意?景國公何罪之有?劍舞之美,何其驚艷?與經年失修的宮殿何干?眾目睽睽,莫不是想栽贓?”
曹皇后心生疑慮,她亦是不信趙宗熠有這么大的能耐,可以一人一劍拆了整座宮殿,難道真是個巧合?
臺階之下的趙宗熠一臉淡然,配殿的坍塌確實出自他手,也沒有多復雜,劍舞之間,用內力震碎了幾枚關鍵之處的榫卯,然后在最后一式的時候,震斷了主梁,西配殿如何還能支撐得住?
你不是想讓本國公在嬪妃的面前出大丑么?毀了本國公的名聲嗎?那休怪本國公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坤寧殿發生配殿坍塌之事,難道不是上天示警,皇后失德?
讓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趙徽柔居然站出來給景國公說情了。
“母后,兒臣覺得景國公并無大錯,西配殿的倒塌或是無妄之災,不如先讓內侍省查明原因,再行定奪?”
曹皇后臉上的慍色很快消散,轉頭望向趙徽柔的目光里充滿了溺愛,瞬間將趙宗熠拋到了腦后,“好,徽柔說景國公無錯,那本宮就不與他計較了。徽柔覺得劍舞如何?好看嗎?”
趙徽柔并不是曹皇后所出,卻是曹皇后親手養大的,不是親生勝似親生,而且曹皇后沒有孩子,便對趙徽柔更是視如己出了。
現在女兒能一反常態的為趙宗熠說話,想必是喜歡看趙宗熠的劍舞。
曹皇后撫摸趙徽柔清瘦的臉龐,心疼地說道:“不如本宮讓景國公每隔幾日,就進宮為你表演一次劍舞?”
趙徽柔搖頭道,黯然神傷地笑道:“母后,不用了,徽柔只是喜歡景國公所寫的話本,所以才出言為他求情。”
曹皇后又恢復到了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狀態,對殿前司的都頭說道:“此事,與景國公關系應是不大,傳本宮之懿旨,速命內侍省派人查明西配殿倒塌的原因,你們退下吧。”
“是。”
那些殿前司兵卒在各自上官的帶領下,陸陸續續地退出了坤寧殿。
趙宗熠正準備裝模作樣的向曹皇后告罪,曹皇后身邊的嬤嬤就已經走了過來,傳達了曹皇后的旨意。
嗯?每個月要進宮一趟?給姑母進獻新的話本?姑母?趙徽柔?
嬤嬤說完了皇后的旨意,便趕緊讓內侍將趙宗熠請出了坤寧殿。
曹皇后也在擔心,再讓這個禍害待在后宮,萬一哪個膽大的嬪妃暗送秋波,發生什么禍亂宮闈的丑事,那她這個皇后也是難辭其咎。
趙宗熠走出坤寧殿的大門,站在宮殿與宮殿之間的連廊處,回身追問道:“敢問嬤嬤,關于退親之事,娘娘是否消氣?”
嬤嬤冷臉道:“娘娘說,國公爺與曹家的婚事就此作罷,以后國公爺也不會再來坤寧殿了,娘娘看著國公爺就心煩。”
趙宗熠笑而不語。
等他下次再來坤寧殿,或許就不是景國公的身份了。
隨后,幾名內侍為他領路,要將他帶離皇宮,結果一行人剛走沒多久,半路就殺出了個程咬金。
有位宮女從拐角走了出來,笑道:“景國公,賢妃娘娘有請,煩請移步。”
幾個內侍都認識這位宮女是苗賢妃的貼身侍女,連忙讓開身位,半句話都不敢多說,眼睜睜地看著她領走了景國公,然后飛快地跑回坤寧殿報信。
儀鳳閣。
此處的主人并不是趙徽柔這位公主,而是趙徽柔的親生母親,苗賢妃,也是她給了趙徽柔最后的庇護。
廳堂之內,趙宗熠在茶桌旁落座,隔著屏風,聽到了苗賢妃的聲音。
“景國公的劍舞甚是無趣,一點氣勢都沒有,不知能否為本宮展現《相夷太劍》的風采?”
趙宗熠放下茶盞,耐心解釋道:“娘娘,《相夷太劍》是快劍,招式皆是轉瞬即逝,沒有什么觀賞性。”
他從未聽說過這位苗賢妃,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個女人。
屏風另一邊的苗賢妃忽然問道:“景國公,有殺過人嗎?”
趙宗熠微微一頓,“娘娘,為何這么問?”
殿內的那位嬤嬤會意,轉身讓廳堂里的宮女內侍全部退下,然后親自守在門口,將談話空間單獨留給趙宗熠和苗賢妃。
苗賢妃的聲音很清冷,“景國公,本宮想請你幫忙殺一個人。”
趙宗熠沒想到苗賢妃這么直接,失笑搖頭,“娘娘,晚輩是當朝國公,不是江湖殺手。”
苗賢妃咬牙道:“只要你幫了本宮這個忙,本宮什么都可以答應你。”
趙宗熠不徐不慢地飲茶,問道:“娘娘能給我什么回報?”
苗賢妃反問:“你想要什么?”
趙宗熠又將這個問題拋了回去,“殿下有什么?”
苗賢妃也在斟酌,“給你價值百萬兩的金銀珠寶?怕是不成了,如果李瑋死后,官家知道我送了一大筆金銀給你,應該不難猜出此事與你有關……”
趙宗熠挑眉,這個李瑋是誰?居然敢得罪皇帝的寵妃?然后又能全身而退,迫使苗賢妃買兇殺人?
苗賢妃這般說道:“本宮身居禁苑,能幫你的事情不多,唯有在你觸怒官家之時,幫你說上幾句好話。”
趙宗熠搖頭,“不夠。”
苗賢妃也沒有辦法,嘆道:“既然這樣,那請景國公為本宮保守秘密,送客……”
“等等。”
趙宗熠用手指敲敲桌面,試探性的問道:“娘娘,與英國公相熟嗎?”
苗賢妃錯愕,“你想結交張家?本宮與英國公夫人相熟,倒是可以幫你這個忙。”
趙宗熠知道張家是一塊難啃的骨頭,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與英國公結交的機會,也想要嘗試一二,能成最好,不能成也不會影響什么。
“娘娘打算何時為我引見英國公?”
苗賢妃心知英國公室個老頑固,就算是英國公夫人也不可能左右他的想法,讓他私下與皇室宗親會面?怎么可能?
不過,苗賢妃準備另辟蹊徑,“英國公為人古板,不可能私下會見皇室宗親,但本宮有辦法促成你與張家嫡女的婚事……”
趙宗熠連忙打斷道:“娘娘,晚輩與余家大姑娘已經定親了。”
苗賢妃輕笑道:“竟有此事?本宮原以為你與曹家退親,是為了不受后族的約束,沒想到是心有所屬?”
“咳。”
趙宗熠被這么調侃,不免尷尬。
苗賢妃想了想,又說道:“那你與張家嫡女是不成了,不如本宮讓張家挑選旁支庶女,送入你府里為妾?”
趙宗熠擺手拒絕。
“免了吧,旁支庶女如何維系我與張家之間的聯系?娘娘如果真想幫我,能否為我引薦張家六郎?”
苗賢妃訝異道:“張家六郎?”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張家兒郎有不少出眾之人,這個六郎好像一直名聲不顯,沒什么特別的。
趙宗熠補充道:“他是殿前司的火器營虞侯,我想見見他。”
苗賢妃點頭答應了,“好,我幫你。”
趙宗熠玩味的笑問道:“娘娘就不怕,我結交張家,是為了造反奪位?”
苗賢妃的情緒沒有波動,依然很淡定,“張家世代忠良,就算你想造反,張家也不會同流合污。”
趙宗熠有自知之明,不指望張家現在就可以追隨自己,他對張家的安排是自己登位之后,用他們在軍中的威望制衡“曹太后”和曹家。
此時不過是提前結個善緣,架起一條方便日后溝通的渠道。
他看向屏風之外的模糊人影,低聲問道:“娘娘要殺誰?”
“李瑋。”
苗賢妃果然說出了這個名字。
趙宗熠皺眉道:“單憑一個名字,晚輩如何能找到此人?還有更多的信息嗎?”
苗賢妃語出驚人,“他是沂國公主的駙馬。”
趙宗熠驚坐起,“娘娘要我去殺了趙徽柔的駙馬?”
苗賢妃的語氣變得嚴厲,不悅的說道:“徽柔比你的輩分高一輩,你應該尊稱她一聲姑母。”
趙宗熠好奇的問道:“娘娘與沂國公主是什么關系?竟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苗賢妃淡淡說道:“本宮是她的母妃,也是她的生母。”
趙宗熠恍然地點點頭,這就難怪了。
聽聞,趙徽柔為了那名內侍,與婆母發生劇烈爭吵,駙馬為此還打了趙徽柔一巴掌,這才導致趙徽柔夜扣宮門。
那名內侍被發配皇陵,自此與趙徽柔分離,朝臣們諫言誅殺那個蠱惑公主的內侍,若不是趙徽柔以死相逼,那內侍早就被五馬分尸了。
現在群臣反對,趙徽柔與駙馬和離無望,放在心上的內侍又九死一生,已經有了心如死灰的殉情之兆。
苗賢妃為了救自己的女兒,買兇殺人也是情理之中。
這時。
守在外面的嬤嬤大聲說道:“娘娘,公主殿下回來了。”
趙徽柔緩步走進廳堂,那張已經瘦脫相的臉上掛滿了憔悴,可骨相之美依然讓人驚艷,不難看出她先前有多么漂亮。
她端量著趙宗熠,眼眸閃閃,似有探究。
“景國公,為何在此?你不是出宮去了嗎?”
屏風另一邊的苗賢妃說道:“是本宮有事要與景國公相商,現在已經談完了,王嬤嬤,送景國公出宮吧。”
趙宗熠起身告辭。
踏出門檻,聽到苗賢妃的囑咐:“景國公,莫要忘了本宮交給你的差事。”
……
出了后宮,趙宗熠順便去皇儀殿取回了狙擊步槍,將它與少師劍一起裹到了布里面。
宮門的皇城司兵卒知道景國公為皇后娘娘劍舞之事,也清楚這位爺的圣眷正濃,不敢太過冒犯,簡單掀開裹布的一角,看到了少師劍的劍柄,便放行了。
景國公府。
趙宗熠回到府上之時,石水已經先一步回來了,二人在偏廳,相互說明了各自的情況,總算整理出了整件事的全貌。
石水也將皇帝交給她的兩件差事,告訴給了趙宗熠。
趙宗熠神情鄭重的問道,“訓練宮女之事,倒是小事一樁,答應也無妨,但皇嗣之事非同小可……”
石水點頭道:“放心,你曾與我說過,皇帝的這個孩子必定有失。我心中有數,便以殺人過多,身上煞氣太盛,不宜與貴人朝夕相處為理由,拒絕了這件差事。”
趙宗熠松了一口氣,“如此甚好。”
石水擰眉,“不過皇帝好像不太高興,收回了我的金牌,還罰了你一年的俸祿。”
趙宗熠毫不在意的笑道:“那點俸祿,無關緊要。”
二人聊完了事情,石水準備回瑞宜苑了,趙宗熠也要去一趟余家。
老管家劉興卻在這時,神色慌亂地跑進了偏廳,“少爺,不好了,魏姨娘和莊姐兒……被袁文紹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