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大娘…”

程妙筠低頭，扭著手指，結結巴巴地說道：

“這兩日你病了，沒錢抓藥，她就給我介紹了一個活，給城里的錦繡閣做些女紅，一天有七八十文…”

“鎮上的那個王婆子？”

趙牧聞言心頭一動，沒有做聲。

那王婆子在湖東鎮一帶很有名，迎來送往，跟縣城里都有關系。

而錦繡閣，是寧湖縣大戶西門家的生意。

按理說，她給程妙筠介紹了一份日收七八十文的活，是極好的。

不過，這老婆子之前見過程妙筠的真容，而且兩家非親非故…

倒不是說，她就一定是壞人，只是聯系原主這半個多月來的遭遇，穩妥起見，還是暫時觀望一陣再說。

見趙牧不說話，程妙筠登時慌了，眼眸里浮起霧氣：

“你若是不高興，我就不去了，就是…就是倭餉，還有你欠賭檔的債…”

說到這，她低下頭，淚珠滾落，哽咽哀求道：

“別把我賣了好不好，我能干活賺錢，每天喝兩碗米湯就飽了…”

“誰說要把你賣了？”

趙牧納悶，見她只低著頭抹眼淚，稍一琢磨，就恍然大悟。

這年頭，窮人家日子過不下去，最后都是賣兒賣女賣老婆這一條路，沒有例外。

顯然，程妙筠也以為趙牧會賣掉她。

趙牧放下碗，解釋道：

“錢的事，你別擔心，我爹生前給我留了些銀子，夠用了?！?

這是個善意的謊言，目的是為了讓程妙筠安心，同時也節省口水解釋。

果然，她一聽是原身父親，信服得連連點頭，小聲道：

“那我待會過去和她說一聲，順便把工錢結了?！?

飯后，程妙筠收拾好，招呼一聲就出了門。

趙牧在家坐了片刻，肚子又開始“咕嚕嚕”唱戲，剛喝下去的稀粥就消化完了。

肚子好餓！

他沉默了片刻，從屋里摸出一根舊魚叉，循著記憶來到了湖邊。

無論如何，先填飽肚子再說。

只是…

“好冷！”

趙牧收回伸入水中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深秋時節，湖水寒涼，他如今剛好，身子骨還虛得很，若是再在這寒涼的湖水中待上片刻，怕是小命難保。

原身，便是在水中失溫而亡。

好在，他還有掛。

“短期內，咱這個漁民的身份跑不掉，所以泅水的技術至關重要，而且這個技藝成就還能提升身體的耐寒能力…”

他在湖邊略一思量，就做出了決定。

“預支‘泅水’。”

隨著他心念一動，眼前光影旋轉，恍惚間，有大量的信息在腦海中莫名浮現——

【預支“泅水大師”成功。】

根據這個被他戲稱為“借唄”的統子推演，在預支了的泅水大師后，他需要在大湖大河中泅水五十個時辰，才能徹底償還。

下一刻，他腦海中多出了許多記憶畫面，都是他一次次苦練泅水技藝的經歷。

從最開始的生疏，后來逐漸熟練、精通，最終達到“潛行江河，浪里白條”的大成之境，每一處細節都處理得完美無缺，無可挑剔。

良久，他回過神來，只覺眼前的大湖極為親切，體內生出一股莫名的沖動，要下水暢游。

趙牧舔了舔嘴角，稍一猶豫，便在岸邊脫了衣物，淌入水中。

入水的剎那，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親切感從四面八方傳來，身體每個角落都在歡呼雀躍。

且絲毫不覺寒冷。

他一個猛子扎入水下，卻絲毫不覺悶氣，雙腳一擺，人已如離弦的箭矢般竄了數丈之遠，伸手一撥，又靈活地轉到了別處。

上浮下潛，隨心所欲。

這就是“潛行江河，浪里白條”的泅水大師！

牛逼！

趙牧在水中暢游了小半個時辰，開心得都忘了饑餓。

等他體力耗盡，浮上水面，轉頭回望時，卻是離開岸邊有百余丈遠，不知不覺到了深水區。

若非身子還有些虛，體力不足，他甚至能在水中連呆幾天不上岸，橫渡上百里大江大河。

這樣的水性，別說寧湖縣，便是放眼整個大燕，在普通人當中，也是難逢敵手。

“咱家統子總算是沒讓我失望…”

趙牧長吁一口氣，躺在水面上歇息，仰望藍天，隨波逐流。

自穿越過來后，就一直悶在胸口的郁氣，消散不少。

有了“泅水大師”，眼前的困難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湖里的各種靈植，寶魚，礦物，沉船等等，可都是老值錢的好東西，而且數量龐大…

不過深水有大妖，這些年，寧湖時有魚妖現蹤，毀船食人，還是小心為妙。

“這幾天，一邊償還‘泅水大師’，一邊在安全水域抓點寶魚，去鎮上賣了，把倭餉和高利貸還了…

接下來，帶著程妙筠好好過日子，攢點錢買艘大漁船，再到城里整個大宅子，買幾百畝良田，做個地主老爺…”

少年攤開四肢，聽著水浪聲，逐漸放飛思緒。

這日子，終是有了盼頭。

忽然，一陣細微的異響傳來。

水下數丈，赫然有一道黑影猛躥而至，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什么東西？！”

趙牧倏然一驚，當即翻入水下，身形靈活閃躲，避開了黑影的偷襲。

他睜眼望去，就見數尺開外，一頭七八尺長，通體長滿虎紋的鯧魚，瞪著一雙腥紅的眼睛，朝他再度撲來。

虎紋鯧，至少五十斤重！

更重要的是，它是寶魚！

原身半個月前打到一條寶魚，是條尺許長的牛角鯉，七斤出頭，賣了八兩銀子。

眼前這虎紋鯧，若是拿到集市發賣，最少能賣五十多兩，當前的倭餉和借的高利貸，都將迎刃而解。

“嘩啦~”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這虎紋鯧已經沖到近前，張開滿是利齒的血口悍然咬下。

“好畜生！”

趙牧心頭一緊，身如游魚般避開，同時飛起一腳，踹在了虎紋鯧的肚皮上，整個人已經借力向岸邊游了過去。

常言道，一斤魚十斤力，而寶魚的力氣還要再翻幾番。

眼前這頭虎紋鯧，爆發時氣力不下千斤。

趙牧如今雖有“泅水大師”傍身，水性無人能及，可身體終究還只是普通人之屬。

先前那一腳，他已經卸了力，可從虎紋鯧上傳來的反震力，依舊讓他左腳膝蓋以下都發麻發抖。

打不過！根本打不過！

“即便我手上有魚叉，也打不過這玩意。”

他心里比較了一番，人已悶了口氣，向岸邊疾行而去。

這一刻，“泅水大師”徹底發揮了出來。

他恍若一條白光閃閃的魚兒，快速無比的穿梭于水面。

在他身后丈許遠，虎紋鯧緊追不舍。

也就是他預支了“泅水大師”，技藝抵達了普通人所能達到的極限，游速才能與虎紋鯧旗鼓相當。

換做湖東鎮上任何一個漁夫，在水下赤手空拳地面對虎紋鯧，都是必死無疑的下場。

片刻后，趙牧搶先上岸，躲過了虎紋鯧的尖牙利齒，沒有葬身魚腹。

只是，這虎紋鯧不僅攻擊性強，而且十分記仇。

哪怕趙牧已經上岸，它依舊在臨近岸邊的水域徘徊不去，腥紅的魚眼透過水面，死死的盯著趙牧。

“好餓…”

之前在水里還不覺得，現在一上岸，趙牧就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饑餓，從身體每一個角落傳來，嗷嗷待哺。

餓上加餓。

原本就肚子餓，加上先前預支“泅水大師”留下的后遺癥，必須立刻補充營養…

他心頭掠過一絲明悟，只是看著水中遲遲不愿離去的虎紋鯧，他還是強行忍耐住。

直到小半個時辰后，他都餓得頭昏眼花，那頭虎紋鯧才不甘地離去。

趙牧轉到附近另一處岸邊，小心查看一番，這才拎起魚叉，跳入水中。

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