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半，謝子昂到底算人還是傀儡？
我和楚鈺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
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茅草屋的那具尸體，就是謝子昂！
魂連咒不會出錯，血滴沒有完全消失，也沒有完全凝固甚至碎裂，那是否說明……
謝子昂已經成為了傀儡，只是身上尚且保留一絲人性？
“嘿，快看這個！”
剛剛發生的一切仿佛都與謝子昂無關一般，他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楚鈺走過去好奇的圍著他看了一圈，突然視線被什么吸引著，她順著謝子昂脖子上的一根繩子揪出來，找我來看。
“這是什么？”我疑惑的從他頭上取下來。
那像是一個香囊的樣子，淺藍色的絲綢布料，栓著紅色細繩，金絲線繡著梵文書寫的經文，里面好像沒什么東西，捏起來有些扁平，我打開看了一下，是一撮頭發。
“謝先生”我走出房間舉著這個香囊問他。
“你知道這個是什么嗎？”
“這個，就是小昂成人禮上老江送的平安符啊，怎么了？”他見到平安符有些錯愕，頓了一下解釋道。
“那這上面的梵文有什么講究嗎？”我轉頭問向江元德。
江元德一愣，隨即接過平安符研究了一會兒，一拍腦袋道：“想起來了！這是我當時找人繡的一段經文，有平心靜氣、祈求平安之效，若能碰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能救他一命。”
我聽著點點頭，思索這里面的頭發有什么關竅，江元德打開也看到了里面的東西，接著解釋道。
“這里面是小昂百歲時的頭發，放在里面貼身帶著，效果更好，卓先生，這個是有什么問題嗎？”
“不，”我搖了搖頭，心中隱隱有個大膽的猜想。
“恐怕是這個平安符救了他一命！”
“什么意思？”謝泉聽到這話激動上前。
“您，您是說，小昂還有救……”
“這平安符放在謝子昂胸口處，里面又有他的毛發，長久佩戴沾了不少陽氣，尤其金線繡制的經文，我懷疑這里面保留了謝子昂的一魂一魄。”
“一、一魂一魄！？”謝泉更加詫異，見我篤定神色似乎意識到嚴重性，再看江元德的無奈神色，滿臉焦急的握住我的手，眼見就要下跪，我連忙將他扶起。
“卓先生，剛剛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看不出您年紀輕本領大，求您救救小昂吧，他每天這樣半死不活的可怎么辦啊！”
“謝先生，你先冷靜一下，我會救他的。”
江元德趕忙來拉謝泉，又安慰了兩句，他看起來才平靜些。
“只是……卓先生，您是怎么知道他留下了一魂一魄的？”江元德思索半天開口問我。
我看了眼楚鈺，她點了點頭，像是肯定了我的猜想，于是我解釋道：“魂連咒，我們取下的那滴血在謝子昂的眉間有一半消失，這說明他的身體里仍然有他自己的魂魄，而另一半卻凝固碎裂，這說明他魂魄已散，同時直接說明，茅草屋的……”
話音到嘴邊我遲疑了一瞬，抬眼看了下謝泉的反應。
“茅草屋的那具尸體，就是謝子昂。”
說完，我沒敢再看謝泉，只聽見噗通一聲，他癱倒在沙發上，江元德離他最近，大步上前扶穩他，只聽見他顫巍巍的問。
“那、那屋子里的是……”
“是傀儡，賣紅棗的大壞蛋把買棗的人全部殺害了，用他們的身體滋養紅棗，回來的都是他的傀儡。”楚鈺出聲替我解釋道。
我抿了抿唇，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魂一魄，已與癡傻兒無異，謝子昂屬于陽壽未盡而亡，已然是殘缺的魂魄的孤魂野鬼，陰差不會帶走，還有機會召回，但如果強行召回謝子昂的魂魄，回來的也是這個傀儡的身上，謝泉能夠接受自己的兒子變成這樣嗎？
我將情況大概講給謝泉，等他拿定主意吧。
謝泉沉默著，背影微微佝僂，似乎在權衡著得到一個傀儡兒子還是永遠癡傻的兒子，最終，他咬牙跺腳像是下定決心，眼底滿是堅毅的看著我。
“卓先生，請為犬子招魂吧，您也說了，我兒是屬于陽壽未盡的孤魂野鬼啊，我想讓他回家！”
我點點頭，讓他們準備好招魂需要的東西，和一些朱砂黃紙。
不多時，招魂幡，糯米，銅鈴，平時謝子昂的貼身物品，還有一些黃紙和朱砂就放在我面前，我將它們一起放進了謝子昂的房間，謝泉和江元德看到謝子昂的狀態嘆了聲氣。
我拿起毛筆瀟灑在黃紙上畫下引靈符，微微彎曲裹在銅鈴上，將糯米灑在謝子昂的房間門口，防止其他邪祟想趁機搗亂，最后設置一火爐，謝子昂貼身的衣物和用過的東西放在桌上。
萬事俱備。
我將平安符放在桌子上，拿起銅鈴閉眼默念招魂引魄之術經訣，霎時間我的耳邊出現無數聲響，像是數不清的野鬼在哀嚎，在怨恨自己死的無辜，周身陷入黑暗中，我卻像旁觀者一般感應到周圍的環境，它們祈求我救它脫離冥地，尖銳的指甲撕扯我的衣服，央求不成便咒罵，罵天不公，罵我袖手旁觀，隨后是陰毒的詛咒，咒我永遠找不到所尋之人。
怨念深重，我搖響銅鈴。
一響定昆侖，二響辨真魂，三響尋謝魄，速速歸！
“謝子昂。”
我輕輕開口，在冥冥中呼喚他，憑借感覺將貼身衣物和用過的東西扔進火爐，烈火忽然騰起吞噬布帛，我聽到所有人吸氣的聲音。
“謝子昂。”
我再次出聲，黑暗里遠處依稀有模糊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向我靠近，我揮動招魂幡，替他尋覓歸家的方向。
“謝子昂，速歸！”
我大喝一聲，招魂幡揮舞一圈扔向空中，憑借意念以無形托舉招魂幡停留在半空指引方向，那身影離得更近，順著招魂幡的方向緩慢行走，我睜開眼，看到謝子昂房間門口的糯米已然凌亂，門上的引靈符燃起了火光，瞬間化為灰燼。
謝子昂不知道什么時候躺在了床上緊閉雙眼，招魂幡掉落在地，我拿著銅鈴在他耳邊輕輕晃動，隨著清脆鈴聲響起，他猛然睜開眼，眼里不再是空洞的茫然。
平安符迅速泛黃變得僵硬，像是放了幾十年的樣子。
“小，小昂，是你嗎……”
謝泉見他醒來，小聲出聲，謝子昂睜著眼睛看了一圈屋子里，像是在思索，而那雙眼珠卻死死的不會活動。
“……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謝子昂僵硬的眼瞳里涌現出一絲迷茫。
他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