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兒子是在大城市上班的，放假的時候帶著朋友來村里玩，可他交的都是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富二代，其中一些人和村長還有利益牽扯，富二代只在書上見過，沒見過樹上長的紅棗，方明成家因為奶奶腿腳不方便遲遲沒有采摘，這就成了富二代戲耍的游戲。
他們瘋狂的搖晃棗樹，拿桿子打，甚至有人拿著鋸子體會伐樹的樂趣，村長知道，其他人也知道，但是沒人敢攔著，因為這些人家里非富即貴，有權有勢。
方明成的奶奶看到了，她攔不住，反而成了這些人游戲里的一個玩具，被戲耍的來回跑，最后摔在家門口，雙腿癱瘓。
一瞬間傳遍了村子里，沒人敢替她出頭，只有一位鄰居家的老太太，去家里照顧她。
方明成回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快要哭瞎眼睛的奶奶坐在炕上，方明成年輕氣盛，直接沖到村長家把那幾個富二代揍了一頓，雖然他們人數多，但是嬌生慣養(yǎng)的根本打不過方明成，方明成身上同樣掛了彩。
事情就這樣鬧大了，那些人回家后氣不過紛紛告訴父母，于是村里人念叨的“大老板”們帶著人把方明成打的半死不活，當著他們的面砍下了他們家的棗樹，并且親自碾爛了僅剩的紅棗，方明成和奶奶被押著給富二代們磕頭賠罪，其中毆打和押著他們的人，就是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村民們，村民不敢得罪財主，只能趨炎附勢。
奶奶瘋了。
村里人全部冷眼相待，他們知道方明成惹了不該惹的人，甚至平時有意無意的疏遠、刁難他們以求討好那些富豪，只有鄰居的老太太，在方明成出門的時候幫忙照顧奶奶。
這天方明成取藥回來，看到的就是奶奶已經涼透了尸體。
鄰居老太太說，奶奶瘋言瘋語的發(fā)了狂，以為火爐里燒紅的碳是長成的紅棗，一邊念叨著“把這個賣了就夠我孫孫的上學錢了”，一邊碰倒了火爐，火勢蔓延的整個屋子，鄰居老太太拼死把奶奶帶出來，也受了傷，奶奶卻已經救不活了。
后來，就是遇到捕神客，一步一步把村子變成紅棗鎮(zhèn)，把紅棗鎮(zhèn)又變成了傀儡鎮(zhèn)。
捕神客在那個時候對于方明成來說，是救贖，是對人性罪惡本源的救贖。
代價是全鎮(zhèn)的生命。
我一時說不出話，無法評判，因為我在記憶里看到那個唯一肯照顧奶奶的老太太，就是我們再鎮(zhèn)上碰到的，邀請我們去她家的老奶奶，或許她的人性尚且保留了一絲，那是方明成的惻隱之心，是他當時感受到的唯一的善。
似乎在某個瞬間，我忽然認可了唐天宇的話，那些所謂的怪事，都是因為人性的惡遠遠超過了鬼神。
“你殺了他們，你開心嗎？”
良久，我開口問他，方明成趴在地上卻笑了，他的眼睛已經變回了正常的樣子，卻爬滿了紅血絲，流下如鮮血般的淚水。
“開心，我當然開心，有錢人都貪婪，讓人惡心！尤其是那些富二代死的時候……咳咳……”他像是笑的說不出話，咳嗽了兩聲。
我忽然意識到，這些事的罪魁禍首的尸體從來沒有見過。
“我開心的要死了，你知道嗎，我看著那些衣冠禽獸看到他們寶貝兒子慘死那一刻的表情，是我這輩子最爽的時候了，哈哈哈！”
“那些人的尸體呢，也做成傀儡了嗎？”
“他們怎么配？”方明成忽然一頓，神秘的看向我。
“卓鴻飛，你猜猜，那片棗樹林的樹干里面，是什么？”
！？
難道……
“哈哈哈哈，你那么聰明，不會猜不到，反正我落你們手上了，隨便你們怎么樣吧！”
說罷，他直接撇過頭不再出聲，我忍不住問：“你那么信任捕神客，可是最后他殺了你。”
“是我求他殺了我，這樣我才能借這兩個白癡的身體復活。”
我將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總覺得像是掠過了什么重要信息，忽然亮光一閃問道。
“那那些黑色印記是什么？”
“哦，那個啊，”方明成甚至出現了幾分悠閑的神色，他的視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尚開朗，嘴角揚起個怪異的笑。
“是我最適合的養(yǎng)體，幾十個人才能養(yǎng)出一顆棗，而這顆棗，只屬于唯一能養(yǎng)出最完美紅棗的人，比如——你的朋友。”
尚開朗明顯的整個人僵住。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他的血讓停止生長的樹枝再次結出了棗？”
“是的，你們之前來這里，我都知道，所以準備了晚餐，只為了找到這次的人里最合適的人選，”方明成頓了頓。
“你知道嗎——所有餐廳的食物，都是種子，吃下去，就會成為棗樹的養(yǎng)料，直到這些棗完全吸收了你的大腦，才能結出更厲害的紅棗，所有買棗的人都變成了養(yǎng)料，怎么樣，再回去的傀儡是不是天衣無縫？”方明成得意的笑著，我卻驚出一身冷汗。
好險！
幸虧當時沒有真的吃下那些食物。
我忽然想到江元德拜托我時說到他朋友兒子的怪異反應，反芻。
看來是和早上看到的那些人一樣，現在仔細想想，他們不是在嚼著什么，而更像是在反芻，確切的說，是殘留的人性感覺到喉嚨處的異物，想努力吐出來。
看來傀儡和原身之間一定也有著某種聯系，或者說，江元德朋友的兒子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沒再多想，只是看了一眼江元德。
身后一行人滿臉茫然，楚鈺雖然不知道我看到的畫面，但像是感應到了我的情緒般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要怎么辦？”
“將他們的魂魄送去輪回道吧。”
我沒有多說，這樣或許是最好的方法。
楚鈺凝神聚力低念著什么，瞬間“方明成”和“奶奶”無力的閉眼昏死過去，我清晰的看到身邊多出兩個靈體，那是真正的方明成和他的奶奶。
在他們的靈體消失之前，我看到方明成臉上怨毒的表情里出現了一絲悲愴，而他的奶奶最后回頭看了我一眼，嘴巴無聲的動了動，像是在說謝謝。
我不能多做什么，只是嘆了聲氣，希望他們下輩子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吧。
“你們看！”舒箐驚呼一聲，指著身后的棗樹林。
只見棗樹全部開始迅速枯萎，粗壯的枝干逐漸萎縮凋零，上面的紅棗像被溶解一樣慢慢變淡，逐漸顯露出干枯的枝頭，消失再空中，而樹干也漸漸變得透明，里面竟然不是正常的樹木，而是一團黑霧，霧散后顯露出了各異的尸體，血肉早已腐爛，只余留森森骨架倒在地上，因常年隔絕空氣變得異常脆弱，一觸地就跟泥土一起碎成了粉末。
最后偌大的一片棗樹林，瞬間變得光禿禿，天色轉晴，明媚的光線照進來，竟生出了一絲寒意。
“這些人，可能就是那些富二代和他們的父母吧……？”
我把看到的方明成的故事給他們講述了一遍，心里依舊感到難過，其他人聽到后也紛紛露出痛心的神色，結合剛剛方明成的神色，我很快猜到這些骨架的主人。
“卓先生……還有個問題，”江元德遲疑的問。
“你說。”
“如您所說，鎮(zhèn)子上的村民是傀儡，跟著那個閣樓一起消失了，后來購買紅棗的人也變成傀儡回到了城市里，您還記不記得我說與我交好的一個朋友，他兒子也……”
“我記得，可能他是幸存者吧，對了，他有什么特點嗎？”
江元德想了一會兒道：“他左邊手臂內側有個胎記，像太陽！”
我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有些熟悉……
等等！
左手臂，太陽胎記？
我猛地將目光投向茅草屋。
之前進去看到的那個人，左手臂就有這樣的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