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史上四大傳記
- (美)富蘭克林 卡耐基 洛克菲勒 海倫·凱勒
- 10012字
- 2024-12-19 17:16:14
第九章
1754年,與法國發生戰爭的危險重新出現,商務大臣命令各殖民地的代表前往阿爾巴尼開會,與印第安人六個部族的酋長共同商議他們和我們之間國境的防御之策。漢彌爾頓州長接到命令之后,就通知州議會,并請他們提供適當的禮品,在開會的時候贈送給印第安人。州長提名由議長諾利斯先生和我,連同湯瑪斯·潘先生和秘書彼得斯先生組成委員會,代表賓夕法尼亞赴會。州議會通過了這個提名,并為大會提供了禮品,雖然議員們不很贊成在賓州以外的地方進行談判。我們和其他代表團約在六月中旬在阿爾巴尼開會。
在赴會途中,我擬定了一項計劃,希望將各個殖民地聯合在一個共同的政府之下,以便盡可能滿足防衛和其他重大的共同事業的需要。當我們經過紐約時,我把我的計劃給了詹姆斯·亞歷山大先生和肯尼迪先生,這是兩位對政治事務頗有研究的紳士。由于得到了他們的贊同,我信心倍增,于是我大膽地在大會上提了出來。
當時,好像有幾個代表都擬定了同樣的計劃。我們首先討論了一個前提:究竟是否應該組建一個聯邦?我們一致通過了建立一個聯邦的決議。然后指定了一個委員會,該委員會由每個殖民地派一名委員組成,負責考慮聯邦的各種計劃和報告。我的計劃碰巧被委員會選中了,于是在經過一些修改之后,就報送州議會采納了。
根據這項計劃,聯邦政府將由總統一個人管理,總統由英王委任,并受英王的節制。內閣閣員由各殖民地州議會中的人民代表選舉。在代表大會中,代表們一面討論印第安人的相關事務,另一面則討論這項計劃。代表們雖然提出了許多不同意見,但最終還是克服了各種各樣的困難,一致通過了這項計劃,并將抄本寄送給商務部和各州州議會。
這項計劃的結局非常奇特:各地州議會不贊成這項計劃,因為它們都認為聯邦政府的特權太大;然而,在英國,這個聯邦政府卻被認為太民主了。
因此,商務部不贊成該計劃,當然也就沒有報請英王批準。有人提出了另一項計劃,據說它更符合要求。根據這項計劃,各州州長和部分參事共同商討練兵、修建炮臺等事宜,所需的費用由英國國庫先墊付,以后再由議會向美洲殖民地征稅償還。我的計劃和我支持這項計劃的理由,可以在我已經印行的政治論文中找到。
那年冬天我是在波士頓過的,我經常和薛爾利州長討論這兩項計劃。我們對于這個問題的部分談話,也可以在這些政治論文中找到。
由于我的計劃遭到各種不同的、相反理由的反對,這就使我猜想它真的是一個真正折衷的辦法。我至今還認為,假如當年這項計劃被采納了,那么這對大西洋兩岸都將大有好處。因為按照這項計劃聯合起來之后,殖民地將會有足夠的能力進行自衛,那么就不需要英國的駐軍了;當然,后來向美洲征稅的借口也就不會出現了,因征稅而引起的流血沖突也都可以避免了。但這種錯誤并不新鮮,歷史上充滿了許許多多由國家和帝王所造成的錯誤。
環顧四海,
看得清自己利益的人,
或者看見以后
能夠奮起直追的人
是多么稀少!
那些執政者因為手頭上有大量的事情要做,所以通常都會怕麻煩,而不愿意考慮或執行新的計劃。因此,最優秀的議案往往不是在事前經過深思熟慮后被采納的,而是由于形勢所迫,被勉強接受的。
當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將我的計劃送交州議會時,他對這項計劃表示了贊同,說是在他看來,“這項計劃的得出極其清晰,判斷有力,言之有理,因此值得州議會做出最仔細、最認真的考慮。”
但是,州議會在一位議員的詭計安排之下,趁我偶然缺席之際,討論了這一議案,而且完全不加考慮就草率地否定了它。我認為這種做法非常不公平,而且鬼鬼祟祟,我對這個結果十分遺憾。
這一年,我在前往波士頓的途中,在紐約遇到了我們的新州長莫理斯先生。他剛從英國回來,我和他以前非常熟悉。他是來接替漢彌爾頓先生的職務的——漢彌爾頓先生由于受到業主訓令的制約,因而必不可免地會和州議會之間發生沖突,他對此感到厭倦而辭職了。
莫理斯先生問我,在我看來,他是否也會像前任州長一樣感到處境困難處處掣時,我說:“不,恰好相反,如果你注意了,不和州議會之間發生爭執,那么你將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我親愛的朋友,”他愉快地說,“你怎么能勸我不要辯論呢?你知道,我喜歡辯論,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樂趣之一。但是,為了表示我對你的忠告的尊重,我向你保證,我將盡量避免辯論。”
他之所以喜歡辯論,并非完全沒有理由,而且因為他能言善辯,稱得上一個精明的辯論家,所以在辯論中,他經常能取勝。在這方面,他從小就接受過良好的訓練。我曾聽說,他的父親在吃完飯后,會坐在桌子邊上,習慣讓他的孩子們相互辯論,并以此作為消遣之道。但是在我看來,這種做法是不明智的,因為根據我的觀察,對什么事情都喜歡爭論、抗辯或辯駁的人,在工作中往往是不幸的。盡管他們有時候能取勝,但他們卻得不到人們的好感,而這種好感比爭論對他們更有益處。我們分手了,他到費城去,而我則去波士頓。
在回來的路上,我在紐約看到了州議會的決議案。從這些決議案來看,盡管他向我做了保證,但是他和州議會之間的關系已經惡化了——在任職期間,他和州議會一直沖突不斷。我不久也參加了這場斗爭,因為我一回到州議會,他們就要我參加各種委員會,就他的演講和咨文進行批駁,而委員會總要我來起草這些文件。我們的回復和他的咨文一樣,總是尖酸而刻薄,有時甚至是粗鄙不堪的謾罵。他知道是我替州議會寫的這些答復,因此人們也許會以為我們在見面時,免不了要唾沫相見地論戰一番。但是,他是如此忠厚的一個人,我們之間并不會因這些爭執而產生個人的誤解,而且我們還經常在一起吃飯呢!
一天下午,正當這種公務上的爭吵達到高潮時,我們在街上碰面了。
“富蘭克林,”他說,“請你務必跟我一起去我家,我們切磋一個晚上。我會請一些朋友來,你會喜歡他們的。”然后,他就挽著我的胳臂,把我領到他家去了。
飯后,我們一面喝酒,一面愉快地聊天。他開玩笑地對我們說,他很崇尚桑卓·潘查的想法,當有人提議由他來當統治者時,他請求讓他統治黑奴,因為那樣一來,如果他和他的人民意見不能達成一致時,他就可以賣掉他們。
他的一位朋友坐在我旁邊,他說:“富蘭克林,為什么你堅持要袒護這些該死的教友會教友呢?你把他們賣了難道不更好嗎?我們業主將會給你出高價的!”
我幽默地回敬說:“州長還沒有把他們涂得夠黑啊!”
確實,州長在他所有的咨文中,總是竭盡所能地想把州議會描成一團黑,但州長剛把這黑色描上,州議會就會立即擦掉,而且回敬給州長,涂在他自己臉上。所以,當他發現自己也快要變成黑人的時候,他也像漢彌爾頓先生一樣,厭煩了這種爭執,于是辭職不干了。
這些公務上的爭執,最終都要歸咎于業主——我們世襲的州長。為了防御他們的領地,每次抽取費用時,他們的吝嗇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他們要求他們的代言人不得通過征收稅賦的議案,使之不能成為法令,除非在同一法令中明文規定他們的巨額財產享有豁免權;他們甚至要求他們的代言人簽署協議,保證遵守他們的命令。州議會連續三年都堅決反對這種非正義行為,雖然它最終不得不屈服。最后,丹尼上尉——莫理斯州長的繼任者——終于大膽地拒絕執行這些命令了。這件事的經過,我將在下文敘述。
但是,我講得太快了,在莫理斯州長任內,還有幾件事情是需要提到的。
對法戰爭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已經開始了。馬薩諸塞灣政府準備進攻王冠岬,派了昆瑟先生到賓夕法尼亞、鮑納爾先生——后來成為鮑納爾州長——到紐約求援。由于我是州議員,熟知議會中的情況,再加上我又是昆瑟先生的同鄉,所以他便找到我,請求我利用我的影響來幫助他。
我口授了他給州議會做的演說,結果反響良好。州議會通過了一項法令,給予一萬英鎊的援助,用于購買物資。但是,州長拒絕批準州議會的決議案——這項決議案除了這筆援助之外,還包括其他給英王使用的錢——除非議案中再加入一條,那就是豁免業主因此而需要繳納的任何財產稅。雖然州議會非常想使他們對新英格蘭的援助措施生效,但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昆瑟先生也努力敦促州長批準這項決議案,但是他非常固執。
那時,我提出了一個不需要州長同意就可以做到的辦法,那就是開出貸款局董事的信用單。依據法律,州議會有權利開這種單子。事實上,當時貸款局并沒有多少存款,所以我又提議,這些信用單應該在一年之內兌現,并且負擔百分之五的利息。用這些信用單,我認為或許很容易能買到物資。
州議會毫不猶豫地采納了我的建議。這些信用單立即就印制好了,我是被指定簽署和推銷這些信用單的委員之一。償付這些信用單的費用,來自當時全州紙幣貸款利息和消費稅的收入,用這兩者來支付信用單,人們知道顯然綽綽有余,因此立即贏得了信任,由此得到的錢不但用來支付購買物資的費用,而且許多有錢人手里頭有閑錢,就把這些錢投在了這些信用單上。因為他們發現這些信用單在手上時能有利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當現金使用,這種投資十分有利可圖,所以全部被搶購一空,幾個星期之后就沒有了。
這樣,通過我的方法,這件大事總算是完成了。昆瑟先生在給州議會的一份措辭文雅的備忘錄中表達了他的謝意,他回家時也因為自己完成了任務而異常高興,而且從此以后對我產生了最深厚誠摯的友誼。
英國政府不允許各殖民地按照阿爾巴尼的建議聯合起來,也不愿意讓這個聯邦建立它們自己的防務,以免殖民地的武裝力量會因此而變得過于強大,因而感受到殖民地自己的力量。這時候,英國政府已經對各殖民地產生猜疑和忌妒了,為此他們派了布拉多克將軍和兩支正規的英國聯軍渡海來美洲。
布拉多克在弗吉尼亞的亞歷山大里亞登陸,由此進軍馬里蘭的弗利德里頓。他在這里停止了前進,以等候車輛。我們州議會從某些渠道聽說他對州議會懷有極強烈的偏見,以為州議會反對他的軍隊,所以派我以郵政總長的身份而不是以議會的名義前往拜訪,以和他商量為幌子,采取最迅速穩妥的辦法來傳遞他和各州州長之間的信件,因為他必然會與他們進行各種聯系的。至于郵遞費用,他們建議由他們來負擔。這次出行我兒子陪著我。
我們在弗利德里頓找到了這位將軍,他正焦急地等待他的副官們回來,在此之前他派了他們到馬里蘭和弗吉尼亞各地去收集車輛。我陪了他好幾天,每天都和他一同進餐,我告訴他,為了幫助他作戰,州議會在他到達之前已經做了哪些事情,而且現在還愿意盡力協助他,這樣就使我有足夠的機會來消除他的全部偏見。
當我正要回去時,收集到的車輛回來了,好像只有二十五輛,而且還有幾輛已經破舊不堪了,而他們至少需要一百五十輛。將軍和他的副官們都慌了,覺得肯定會失敗,就罵英國政府的無知,讓他們在缺乏必要的運輸工具的地方登陸。
我碰巧說,可惜他們沒有在賓夕法尼亞登陸,在那里的鄉村,幾乎每一戶農家都有運貨馬車。那位將軍馬上抓住我這句話,說:“既然這樣,先生,你在那里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也許你能替我們設法弄到這些車輛,我懇請你來辦這件事。”
我就問他愿意給馬車的主人支付多少報酬,他讓我把我認為必要的報酬寫在紙上。我就照辦了,他們也同意了,于是馬上準備好了委托書和訓令。我一到蘭加斯特,就立即登了一條廣告,這些報酬條款可以在廣告中找到。這個廣告產生了巨大而迅速的效果,所以它是一個頗為幽默的文件,我將其全文插入如下:
廣告
(1755年4月26日,蘭加斯特)
因大英帝國國王陛下的軍隊即將在威爾港集合,急需運貨馬車一百五十輛,每輛馬車需備馬四匹,以及一千五百匹鞍馬或馱馬,布拉多克將軍授權與我,簽訂雇用上述車馬之合同。
特此通知,從即日起到下星期三晚為止,我將在蘭加斯特,從下星期四上午起直到星期五晚為止,我將在約克辦理此事,在上述兩地雇用車輛,馬匹聯隊或單獨馬匹的費用,詳細如下:
1.備有良馬四匹和車夫一人的馬車,每日每輛支付十五先令;配有馬鞍一個或其他馬鞍和設備的健壯馬匹,每日每匹支付兩先令;沒有配備馬鞍的健壯馬匹,每日每匹支付十八便士。
2.各種車馬的雇用費用,一律從加入威爾港部隊之日起計算。每輛車的馬匹必須在下個月,即5月20日以前到威爾港的部隊報到。除了規定的傭金之外,往返旅途上還將給予適當的補貼。
3.每一輛馬車和馬匹聯隊、每一匹鞍馬或馱馬,由我和其主人共同選定的公正人士進行估價,一旦有車輛、馬匹聯隊或馬匹在服役時期丟失的話,照價賠償。
4.在簽訂合同時,如有必要,物主可向我預支七天的租金;剩余的款項,將由布拉多克將軍或軍需官在解除合同時,或按照實際需要,在其他時候支付。
5.在任何情況下,馬車夫或照料雇用馬匹的馬夫,都不能命其履行士兵的義務,或其他照料車馬之外的工作。
6.凡由馬車或馬匹運抵軍營的一切燕麥、玉米或其他飼料,除了飼養馬匹所必需的之外,全部由軍隊按照合理的價格收購,以供軍隊使用。
(備注——我的兒子威廉·富蘭克林被授權在昆布蘭郡與任何人簽訂此類合同。)
本·富蘭克林
《告蘭加斯特、約克和昆布蘭郡居民書》
朋友們,同胞們!
幾天前,我偶爾去了一趟弗利德里軍營,發現將軍和軍官們因為馬匹和車輛供應不足而萬分惱火。他們本指望賓夕法尼亞州能提供這些的,因此期待本州能夠盡量提供這些便利;但是,由于我們州長和州議會意見分歧,我們既沒有得到撥款,也沒有為此而采取其他措施。
有人提議,立即派一支武裝部隊進入本州各郡,根據需要抓取必要數量的、最好的車輛和馬匹,并強征必要數量的人入伍,負責駕車和照料馬匹。
我擔心英國士兵們奉命闖入本州各郡,尤其是考慮到他們目前的憤怒和他們對我們的憎恨,將給本地居民帶來許多巨大的不便,因此我更愿意不嫌麻煩,試圖采用盡可能公平合理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本州后部地區的居民最近曾向州議會抱怨說,他們急需貨幣;現在,你們有機會獲得和分享一筆數額相當巨大的金錢。因為,假如這次遠征的服役時間持續到一百二十天的話——看來它必然會這樣——那么租用這些車輛和馬匹的費用會超過三萬英鎊,這些錢將用英王的金幣和銀幣來支付。
這種服役簡單而輕松,因為這支軍隊一天走不了十二英里。這些運輸貨物的馬車和搬運行李的馬匹,由于它們運送的東西對于軍隊的福利而言是絕對必要的,所以必須跟著軍隊行走,而不能走得太快;而且為了軍隊著想,這些車馬總是被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不論是在行軍還是扎營時,都是如此。
如果你們真的是——就像我相信你們是的那樣——英王陛下善良而忠實的臣民,那么你們現在就可以有一個效忠的大好機會,而且對你們自己也很容易。如果是因為忙著種莊稼而不能單獨提供一輛馬車、四匹馬和一位馬夫的話,可以三四家聯合起來,一家提供車,另一家提供一兩匹馬,另一家提供馬夫,你們可以按比例分享傭金。但是,如果面對如此優厚的待遇和合理的酬報,你們仍然不肯自動為你們的國王和國家效忠的話,那么你們的忠心就會受到極大的懷疑了。
國王的任務必須完成。那么多英勇的戰士不遠千里地前來保衛你們,而決不會袖手旁觀,即使你們對你們本來應該盡到的責任毫無作為;既然車輛和馬匹必須配齊,因此他們可能會采取強制性手段。到那時,你們就沒有地方可以求助了,而且也很少會有人同情和關心你們!
我在這件事情上并沒有特殊的利害關系,因為除了滿足我行善的愿望以外,我只是在盡我的慈悲之心行事而已。假如通過這種辦法仍然得不到所需要的車輛和馬匹,兩星期之后,我就只好向那位將軍報告了。我猜想,輕騎兵約翰·圣·克萊爾爵士會立刻帶著一隊士兵,到賓夕法尼亞來找車馬。而這是我很不愿意聽到的,因為我是你們最真誠、最忠實的朋友和同情者。
本·富蘭克林
我從將軍那里領到大約八百英鎊,作為預付給車主人等人的傭金;但是,因為這筆錢還遠遠不夠,我又墊付了兩百多英鎊。兩個星期之后,一百五十輛馬車和二百五十九匹馱馬啟程朝軍營行進了。
那則廣告承諾,如果車馬遭受損失的話,會依照估價來賠償。然而,物主們說他們不認識布拉多克將軍,或者是他們不知道他的諾言有多可靠,所以他們堅持要我親自為這件事情做擔保,于是我就給他們做了擔保。
我在軍營的一天晚上,當我和丹巴上校聯隊的軍官們共進晚餐時,丹巴上校告訴我,說他替他的部下擔憂。他說,這些軍官們的收入一般都不高,在這消費昂貴的地區,這次在曠無人煙地區長途行軍,必需的日用品也買不起。我對他們的處境表示了同情,決定替他們想一點補救的辦法。
但是,我并沒有將我的想法告訴他。第二天上午,我給一個委員會寫了一封信——這個委員會有權支配一些公款——熱誠地希望他們能考慮這些軍官的處境,并提議送給他們一些飲食和日用必需品。
我兒子曾體驗和經歷過軍營的生活和需要,他給我列了一份清單,我把它附在了信里面。這個委員會同意了我的請求,事情辦得非常迅速。當賓州的馬車隊到達軍營時,這些日用必需品也在我兒子的押運下送到了,一共有二十個包裹,每個包裹中有:

這二十個包裹都包得很嚴實,被放在二十匹馬上,每一個包裹連同一匹馬,被作為禮物送給一位軍官。當軍官們收到這些禮物時,他們異常感激,兩個聯隊的上校都寫信給我,向我表示衷心的感謝。由于我替他租到了車輛等物品之后,將軍也感到十分滿意,隨即就償還了我墊付的錢款,并一再向我表示感謝,要求我繼續協助他,替他輸送糧草。
我也答應做這件事了,并忙著購置軍需,直到我們聽到他戰敗的消息為止,我自己替他的軍隊墊付的錢超過了一千英鎊,我將這筆數目寄給了他。對我來說幸運的是,他在這次戰役開始的前幾天收到了這份賬單,于是他立即給我寄回來一張匯單,命令軍需官還給我一千英鎊整數,將剩余的錢歸入了下一次的賬目中。我認為能夠收回這筆錢,實在是非常幸運,因為我以后再也沒有收回那剩下的錢,這件事我在后面還要提到。
我認為這位將軍是一個勇敢的人,在歐洲的某些戰役中,他很可能會成為一位優秀的軍官。然而,他太自信了,太高估了正規軍的作戰能力,同時又太低估了美洲殖民地人民和印第安人。喬治·克羅漢,我們的印第安語翻譯,帶了一百個印第安人參加他的進軍,如果他能好好對待這些印第安人,讓他們當向導、偵察兵等,那么對他的軍隊將會大有用處,但是他看不起他們,而且怠慢他們,他們逐漸離開了他。
我某天和他談話時,他告訴了我一些他的進軍計劃。
“攻占杜昆堡以后,”他說,“我將直指尼亞加拉;占領尼亞加拉之后,如果季節允許的話,我將進軍弗朗特耐克;而且我猜想季節不會太晚,因為杜昆堡延誤不了我們三四天。只要杜昆堡攻下,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能攔阻我進攻尼亞加拉的了。”
在這以前,我很早就認為,當他的軍隊行走在一條狹長的小路上時,隊伍必然會拉得老長,而這條小道也被樹林和灌木叢切斷;我也想到了我曾讀過的一千五百名法國軍隊在這里遭到的失敗,當時他們是入侵伊洛奎印第安人區,因此我有點懷疑這次出征,同時也非常擔心。
但是,我只能鼓足勇氣說:“當然,先生,你帶著一支擁有這么多大炮的優秀部隊安全抵達杜昆堡,而杜昆堡的防御工程尚未完成,我們也聽說那里的駐軍并不強大,所以不會遇到什么抵抗,一定指日可下。我唯一擔心的,是來自印第安人的埋伏,這可能會阻礙你的進軍。印第安人對于埋伏素來熟練,他們在掩護和偷襲方面都十分巧妙敏捷。在這條小路上行軍,你的軍隊必然要拉得很長,幾乎有四英里,這樣它可能會遭受側面襲擊,并且可能被切成幾段。由于距離太遠,被切斷的軍隊不可能及時地相互救援。”
他笑我的無知,回答說:“的確,對于你們未經訓練的美洲軍隊來說,這些野人可能是難以抵擋的強敵,但是對于英王陛下久經訓練的正規軍來說,先生,他們不值一提。”
考慮到我沒有資格和一位軍人就他專業上的問題進行爭論,所以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但是,敵人并沒有像我擔心的那樣,乘機攻擊他那長蛇般的隊伍,而是讓它繼續前進,直到離目的地九英里的地方,都沒有做任何阻撓。那時,大部隊已經在一起了(因為部隊剛渡過河,先鋒部隊停止前進,等待全軍過河),而且停留在一塊比以前經過的地方更空曠的林地中,但敵人就在這里從樹林和叢林后面用密集的火力向先鋒部隊展開了進攻。直到這時,將軍才第一次知道敵人就近在咫尺。
先鋒部隊立即秩序大亂,將軍催促大軍上來救援,但由于馬車、行李和牲口在一起,部隊的前進變成了一團糟。不久,敵人從他們的側面開火。軍官們因為騎在馬上,容易辨認,因此成為眾矢之的,很快就倒下了。士兵們擠成一團,得不到也聽不到軍官們的命令,只能呆在那里,被敵人射擊,直到他們三分之二的人都中彈倒地;那時,他們被恐懼籠罩著,然后全都倉惶而逃。
趕車的人每個都從牲口中拉出來一匹馬逃走了,其他人立即模仿他們,因此所有的馬車、糧草、大炮和軍火全留給了敵人。將軍受了傷,其他人費了好大勁才將他救出來。他的秘書薛爾利先生死在他身邊。在八十六名軍官中,有六十三人傷亡;一千一百名士兵中,有七百四十人陣亡。這一千一百名士兵,是從全軍挑選出來的,其余的部隊則留在后方,由丹巴上校率領。丹巴上校將押運著大量的軍火、軍需和行李隨后前進。
逃走的士兵并沒有遭到追擊,他們逃到了丹巴的軍營,他們帶來的恐慌,立即使得丹巴上校和他的部下驚惶無比。雖然他現在還有一千多人,而擊潰布拉多克的敵軍,最多也不會超過四百名印第安人和法國人,但是他非但沒有向前進軍,多少挽回一些失去的榮譽,反而命令銷毀全部軍需和彈藥,這樣他就可以有更多的馬匹幫助他逃回殖民地,少一點需要運輸的東西。
弗吉尼亞、馬里蘭和賓夕法尼亞的州長們請求他將軍隊駐扎在邊境,給當地居民提供保護,但是他一路上匆匆忙忙地繼續撤退,直到退回費城,由于那里的居民可以保護他,他才感覺自己安全了。
這件事使我們美洲殖民地人民第一次想到,我們過分推崇英國正規軍的英勇無敵,是沒有任何根據的。
而且,他們登陸后,在第一次行軍中經過各個村莊時,對當地居民搶劫擄掠,使得許多貧寒人家陷于崩潰。如果居民敢有違抗,馬上就會遭到侮辱、虐待和幽禁。這件事就足以使我們厭煩這種保衛者了,假如我們真正需要人來保衛的話。
這與我們法國友人的行為是多么不同啊!1781年,法國人從羅德島到弗吉尼亞時,經過我國人口最稠密的地區,在將近七百英里的行軍中,連人們最輕微的抱怨也沒有出現,沒有人失去一頭豬、一只雞或者甚至一個蘋果。
歐姆上尉(他是將軍的一個副官)受了重傷,和將軍一道獲救,而且繼續和他住在一起,直到幾天后將軍咽氣為止。歐姆上尉告訴我,將軍第一天一句話都不說,到了晚上,他只是說:“誰能想到這種事啊?”到了第二天,他又沉默了,最后只是說:“下一次,我們就知道如何更好地對付他們了。”幾分鐘后,他就死了。
秘書的文件,包括將軍的所有命令、訓令和通信,全都落入了敵人手中。他們挑選出其中幾份,并翻譯成法文印行出來,證明英國人在宣戰之前就已經產生敵意了。在這些文件中,我看見幾封將軍寫給內閣的信,高度贊揚了我向陸軍提供的巨大服務,并請他們注意我。
大衛·休謨——他在幾年后做了赫特福德勛爵駐法國公使任內的秘書,以后在昆威將軍任國務大臣時又當了他的秘書——也告訴我說,他在國務大臣的檔案中看到了布拉多克的信件,信中極力推薦了我。但是,由于這次出征的失利,所以我的協助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價值,因為這些推薦對我從未發生過什么作用。
對于將軍本人來說,我只要求一個回報,那就是請他命令他的軍官們,不要再征募我們的契約奴仆,并且釋放已經征募的人。他很快就答應了,因此有幾個契約奴仆因為我的申請,被重新歸還給了他們的主人。
當軍隊的大權由丹巴掌握時,他可沒有那么慷慨。當他撤退(或者不如說是逃奔)到費城時,我去請他釋放蘭加斯特三個窮苦農民家被征募的仆人,同時提醒他已故將軍這方面的命令。他向我許諾,他的軍隊就要去紐約了,幾天之后他將會駐扎在特棱頓,如果這些主人到特棱頓去看他的話,他會在那里把他們的仆人還給他們。
于是,這些農民只好掏出錢來,不辭辛勞地去特棱頓。可是,到了那里之后,他卻拒絕履行他的諾言,不僅使他們破費了錢財,而且大失所望。
當車輛和馬匹受損的消息普遍傳開以后,所有的主人都來向我索賠由我擔保賠償的錢。他們的要求使我陷入了極大的困境,我告訴他們,賠償的款項已經到了軍需官手中,但是付款的命令必須首先從薛爾利將軍那里發出來。我向他們保證說,我已經寫信向薛爾利將軍申請了賠償,但是因為他太遠了,我們不能立即得到回復,他們必須有耐心。但是這些話并不能讓大家滿意,有人開始對我提出訴訟了。
最后,薛爾利將軍派了幾個委員來審查大家的要求,并支付了賠款,終于使我擺脫了這種可怕的處境。賠款總額幾乎達到了兩萬英鎊,如果要我來賠償,我就會破產。
在我們接到戰敗的消息之前,兩位叫龐德的醫生帶著募捐書來找我,希望籌集資金,舉辦一次規模盛大的煙火,準備在獲得我們攻占杜昆堡的消息之后狂歡慶祝時使用。我一臉嚴肅,說我認為當我們確實知道需要狂歡慶祝后,再來籌備的話,時間也來得及。他們好像很驚訝我沒有立刻贊同他們的建議。
“為什么?”他們當中一人說,“你總不至于認為,這個炮臺攻不下來吧?”
“我并不認為這個炮臺攻不下來,但是我知道,戰爭中有許多非常不確定的因素,所以勝敗難以預測。”我就告訴他們我之所以懷疑的理由,這次募捐也就沒有進行下去,不過他們也總算避免了他們將會遭遇的懊悔之事——因為一旦他們準備好了煙火,他們一定會悔恨交加的!
后來,龐德醫生在另一個場合說,他不喜歡富蘭克林的兇兆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