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和家人一起生活在普文，那是冬羅邊境的一座小城市。爸爸是一位鞋匠，在我們那里小有名氣；我的媽媽在一家服裝店工作，她也會給我們做很多漂亮的衣服。在我八歲那年，德希出生了，我們都很喜歡她。但有一天我和德希去水邊玩兒，我沒有照看好她，她失足落了水......”

莎莉亞的眼中充滿了愧疚，聲音也有些顫抖：

“那是個冬天，水很涼。我跳進水里，拼命的向她游去......也是從那天起，德希的身體變得很差，她總是生病，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的藥。我沒再上學，想在家里照顧德希。爸爸媽媽都和我說過‘這不怪你’，但怎么能不怪我呢......如果我那天不帶著她到水邊，如果那個時候我再游快一點，德希是不是就不用經常吃她不喜歡的藥，是不是就能和其他孩子一起去學校上課了......”

我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希望這樣可以讓她好受一點。

“后來普文發生了動亂，我的爸爸......他加入了自愿軍，不久就犧牲了......我們搬了家，媽媽為了撐起這個家，找了很多份工作，她在一次幫別人搬運重物的時候......被砸傷腦袋......那天媽媽是被抬回來的，回來之后除了說話，就再也不能動彈了。我用家里所剩不多的錢去找了醫生，醫生說媽媽癱瘓了......

“家里的重擔，落到了我身上。我找了很多店面，甚至去過紅燈區，但他們都以我未成年拒絕了我，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那年我十五歲......雖然每個月都有英烈家屬的補貼，但德希要吃藥，媽媽也要吃藥，漸漸家里就真的沒什么錢了。

“一天早上，我照常去給媽媽擦身子，卻發現她沒了呼吸......因為媽媽說睡不好，所以家里買了些安眠藥。前一天晚上，她哄騙德希把所有的藥都喂她吃下了......德希什么都不知道......

“我連給媽媽下葬的錢都沒有了......有鄰居告訴我，可以帶我去護安署。署里的工作人員替我找到到了我的小姨，我的小姨也同意辦理領養手續。我和德希就一起來到了這里，但小姨家是在城北。

“一開始小姨對我們很好，她沒有孩子，所以對我和德希也十分疼愛。但漸漸的，德希的病越來越嚴重，要花費的錢也越來越多。于是他們又找到了我的舅舅，將我們這兩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了別人。舅舅有些官職，家里也有兩個孩子，他替我找到了米倫小姐，想讓米倫小姐幫我安排一份工作。”

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怎么也想不到，這個瘦弱的肩膀上竟然扛著如此多的故事。我的眼眶有些發燙，鼻尖也開始泛起酸澀。

莎莉亞的沉默的縮在沙發一角，似乎一口氣講了這么多有些疲憊。

天已經在不知覺間黑透了，房內一片寂靜，只有火苗跳動的聲音。

我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莎莉亞......我從來沒有想過，你經歷了這么多。但我覺得你很厲害，也很堅強。我不會講什么漂亮話，但我想，你在德希的眼中，一定是一位英雄，無論在什么境地，你都沒有放棄過她。而這一次，她一定也不會放棄你。所以，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莎莉亞沒有接話，她依舊坐在那里。

我給她披了個毯子，拉著她和我一起躺在了床上：“該睡覺了，說不定一睜眼，就可以回家了。”

睡夢中我聽到一聲“咚”的悶響，我迷糊的睜開眼睛，卻沒有看到莎莉亞，身側的床鋪空空蕩蕩。我下意識用手去摸了一下，溫熱的，難道去上廁所了嗎？忽然一陣冷風從身后吹來，我回頭看去，窗戶半開著，隱隱約約能看到窗口綁著一節布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

我急忙趕到窗邊，床邊垂著一節被擰成條狀的窗簾，一個小小的身影在花園中穿梭著。

我不明白，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必須回家的理由。德希在她舅舅家，再怎么不濟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而她現在冒著這么大風險，也要離開。

我搖響了房間里的呼叫鈴，洛瓦小姐說過，如果有事情就搖這個鈴，會有人過來處理。

不一會兒，房門就被敲響了。

“怎么了？”洛瓦小姐戴著一個白色的棉布口罩，眼中滿是困倦，似乎是這鈴聲打擾了她的睡眠。

“莎莉亞不見了，就在剛剛，她翻窗離開了！”

洛瓦小姐一下子驚醒過來，她走到窗口看了一眼：“你覺得她會去哪？”

“回家。”

“回答的這么干脆？”她挑了挑眉，仿佛認定我一早就知道莎莉亞會這么做一樣。

“我猜的。”

“好，乖乖待著，她跑不遠的。”

我裹著毯子站在窗前，看著洛瓦小姐帶著兩個人順著花園的路追了上去。

在我實在扛不住剛瞇了一會兒之后，房門又被敲響了。我打開門，依舊是洛瓦小姐。

“打擾了，這是早餐，”她將餐盤遞給我，“放心吧，莎莉亞找到了，只不過她現在要一個人住了。”

“謝謝，莎莉亞沒事吧？”

“受了涼，不過沒什么大礙，你也好好休息吧。”

“嗯。”

洛瓦小姐離開后，我轉頭看到了晾在室內的手帕，又忘記還給她了。

上午睡了一覺，中午洛瓦小姐又敲響了房門。

“打擾了，”她沒有將餐盤遞給我，而是端著餐盤走了進來，她把餐盤放了在桌子上，“我需要搜查一下你的房間，介意嗎？”

“沒關系。”

接著，她便仔細搜查起來——枕頭下，衣柜里......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突然搜查？丟東西了嗎？

最后，洛瓦小姐從沙發的角落抽出一張折疊了很多次的紙張。

我不禁愣住，那是莎莉亞昨晚坐著的地方。

“這是什么？”

“小姐，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洛瓦小姐將那個東西放進了口袋，然后端著早上用過的餐盤走了出去，“祝你用餐愉快。”

窗外陰雨連綿，久久不見停歇，我心煩意亂，似有什么東西在暗中偷偷發了芽。

我在房內無所事事，只能盯著墻上的時鐘，但感覺它轉的格外的緩慢。

在洛瓦小姐來送晚飯的時候，我讓她幫我準備一些紙筆。洛瓦小姐很快就拿著東西敲響了房門，但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她還為我帶來了一本薄薄的書籍。

我接過紙筆和書，面露難色：“其實我看不懂這里的文字。”

洛瓦小姐挑了挑眉，似乎在問我不認識字要紙筆做什么，但她并沒有把書籍收回去：“里面也有插畫，你看得懂的。”

這么自信我能看懂啊，我沒再說些什么。

晚上，我對著火光，翻閱起了那本書。書里面確實有不少插畫，結合插畫我看的個一知半解。講的是一位身著白袍的少女拯救世界的童話故事，感覺和我小時候看的美少女漫畫大差不差。

還當我是小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