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陳立將胃里的叛亂給平息了下來后，兩人又休息了好一會，待到徐德剛確認陳立完全沒問題——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后，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看來可能只是睡糊涂了，不是什么精神錯亂。兩個人這才搭乘下一班公交車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學校門口。

或許是感覺到了陳立沒有溝通欲望，亦或者以為陳立會有點失落——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成績也一直差不了多少，但是這次高考，兩人的分數雖然不是一個天一個地，但是卻拉開了一點差距。自己的分數足夠上一個不錯上一個不錯的本二，而陳立卻只能在大專院校中做選擇。

一路上徐德剛說了許多。陳立也是基本沒有多少回應，他并不因為高考成績的事而煩惱，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現在的他正忙著四處張望，努力將過去的記憶和現在的現實重合起來，讓自己再次融入這座小城。

前世的陳立，在畢業后回到家鄉待了兩年，因為覺得城市太小，經濟發展潛力不夠大。便去了長江之南的姑蘇打拼，從最基礎的碼農開始做起，最后做到了項目骨干。因為工作實在太忙，時間太少只有在大的節假日才會有空回老家看一看。一年下來零零碎碎的也就能待上十天左右，根本沒有時間去觀察老家的變化，老家的樣子更多凝固在夢里，而不是看在眼睛里。

午夜夢回，陳立經常會在心底涌出莫名的沖動，想要回到家鄉再看看那棵歪脖子柳樹，那條波光凌凌小河，以及那些在河邊洗衣，捕魚，采菱的人們。只是那種沖動，會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被殘忍的現實壓力直接驅散。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眼見陳立沒事了，預感到自己肯定逃不過回家被打命運的徐德剛又開始了埋怨。但是在看到陳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一直在四處張望，很明顯沒有聽他說話，忍不住的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一邊搖晃著，一邊大聲說道。

“我在聽，我在聽……”陳立連忙架起雙手，一把推開了他的偷襲，連聲應道：“別搖了，再搖腦漿都要被你搖出來了！”

“算你運氣好！”公交車到站了，徐德剛也只是意思一下而已，陳立剛剛吐完，，也不可能再經受得住自己的摧殘，于是他趁勢收回雙手，一邊跳下車，一邊豪爽說道：“到學校門口了，還有一會，你要不要喝什么，今天我請客！”

“冰可樂，有冰沙的那種最好……”陳立想都沒想，炎炎夏日，再沒什么比來一瓶快樂水更讓人快樂了，如果有，那就是冰鎮的：“再帶包煙！”

“水有，煙好像不太夠！”徐德剛將口袋掏了一遍，也只掏出來八塊錢了，這里面還有一塊錢是回去的車費：“昨晚一共買了三包煙，我就這么點了，要不我看看看他家大前門阿詩瑪什么的有沒有到貨？”

陳立摸了摸口袋，錢包自然有的，但是里面也肯定是空的，只有一張五塊錢的票子躺在里面唱著孤單北半球，夾層里面還有幾張女生的大頭貼，他嘆了一口氣，將唯一的獨苗遞給徐德剛：“算了，那兩個抽了嗓子疼，你看著買好了，給我也留一塊錢車費就行。”

“媽的，比我還窮……”徐德剛搖搖頭，接過票子，轉過頭便往門口的小賣部走去。

小賣部就在鳳城二中的門口，兩側一共有四家，陳立他們經常去的那家叫做才子書店，這既是店名，也是老板的外號——老板據稱當年也是道上混的，只是年紀大了隱退了而已。不足三十平的小店里，這里不僅僅可以買到各種零食飲料，還能花上一塊錢一天的價格租上一本金庸新，黃易等大師的大作，可謂許多男同學的啟蒙書店。最關鍵的是，他還能偷偷賣一些香煙給學生們——除了整包，你要是確實囊中羞澀，他還能拆零下來賣你一支兩支。

而要是你是店里面的常客的話，老板還能再給你點福利，給你掛賬，然后每周一再結算。

當然，你要是臉皮厚一點，不怕被打，也可以掛你朋友的賬，比如陳立就經再買水的時候將賬掛到徐德剛名下，徐德剛自然也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也就是原始版本的盜刷了。

只是現在兩人都已經畢業了，老板自然是不可能再給他掛賬了，只能付現金，也就是所謂的信任基礎已經不存在了。

不一會兒，徐德剛便走了回來：“喏，你的可樂還有煙煙。”

“媽的，讓你去看著買也沒讓你買這么差的啊，你到底有多摳啊，買綠金陵。”

陳立接過來，仔細一看，忍不住笑罵了一句，這煙就五塊錢一包，基本上已經是最低檔次的煙了，再次的就是紅梅還有什么大前門阿詩瑪這種只要一兩塊錢的那種了。自己上學的雖然有時候在糧草不濟的時候抽這個，但是自從工作以后就沒抽過，如今再抽一次也算重溫舊時光了。

“一共就十三塊錢，兩瓶水六塊，還要留兩塊錢坐車，你TM告訴我怎么買？”

徐德剛擰開可樂，一口氣喝下了三分之一，接著張開嘴打了一個舒服得不行的汽嗝。

“而且這煙哪里差了，之前你不也老買這種么？咋啦？畢業了！嗓子也金貴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要是一直拿以前當現在，你咋不拿你出生到時候跟現在比呢？”陳立說著，擰開可樂，一下子咕咚咕咚的喝完小半瓶，接著熟練的撕開煙盒包裝，自己嘴里先叼了一根，又遞了一根給徐德剛：“你買四支紅金陵啊！那才三塊錢，咱還能多兩塊錢去老虎機上搏一搏！”

陳立翻了翻兜，靠，昨天剛剛從網吧吧臺摸的打火機又沒了，不知道是被哪個王八羔子給摸走了。

“你帶打火機沒？我的被不知道哪個沙雕給順走了！”

徐德剛接過煙，從褲兜里摸出一個看起來頗為眼熟的打火機，面不改色熟練的先給陳立點上，接著才到自己。

“媽的，抽了這么多煙，還是金陵味正！”陳立選擇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一屁股靠在了學校門口的路燈桿子上，一邊吞云吐霧，一邊瞇著眼，打量著同樣回來拿錄取通知書的同學們。

徐德剛則顯得許多，雖然同樣五毒俱全，甚至有些時候比陳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在老師和家長面前，他一直是一種表面上有點叛逆，但實際上還是很乖的那種形象。

因此，在老師和家長們眼里，都是陳立帶壞了徐德剛。

他抽煙的時候，總是喜歡四處張望著，并且總是將煙頭向內藏在手心里，一會快速拿出來吸一口，吸完就再藏回手心，只有看到嘴里和鼻子里冒出的縷縷青煙，你才能發希望你他原來也是抽煙。

陳立則完全不一樣，他抽煙的時候一直是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的叼著煙，加上他那放蕩不羈的站姿，就跟你在街頭遇到的混混沒什么兩樣。

他覺得這樣很酷很帥，很有鄭伊健的感覺。

“你這大回龍可以啊，什么時候練的？”徐德剛抽了幾口，突然發現陳立又學會了新的技巧，酷帥的程度好像又多了那么幾分。

陳立是老煙槍了，十年前的田明健在廣場上演示了如何單手換彈匣，直接改寫了世界軍警教程。而今天。煙霧陳立嘴里，就跟一條被馴服的白龍一般，在口腔和鼻腔中自由舞動。

“無他，唯手熟爾”陳立深吸一口，微微一笑，淡淡的回應道，這種裝逼成功的感覺，真的很讓人陶醉，果然，抽煙和抽煙是不同的，有的抽煙就是抽煙，有的抽煙已經成了藝術。

“以后，叫我陳大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