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俊?

茶鋪里，腳幫西堂的一干人，眼見一騎揚塵，從縣城跑出，在那鎮獄軍百戶阿烏魯拐進南西二街時、跑到其前邊，宣讀縣督圖木哈爾的口令。

縣督乃是一縣最高長官，鎮獄軍即便歸屬于靈軍體系，也不敢公然抗命。

那阿烏魯所率領的三十黑甲兵，當即‘鳴金收兵’，調頭回返鎮獄軍所。

堂主唐其昌等人見狀，驚疑不定的同時，更多的是驚悸——

“怎么回事！？不可能啊，東堂那幫人，怎么有能耐通到縣督那邊?。俊?

“去！今晚玉蘭樓設宴，馬上去請鄒師爺，還有郗慶那邊……”

…

…

“鎮獄軍又走啦！??！”

南大街上，行人攤販紛紛從屋檐鋪子里走出，奔走相慶，小兒止啼復笑。

這一動靜自然傳到南西二街里，早前那些躲起來的街坊鄰居，也重新跑了出來，望向建寧巷的一干人，臉上現出諂媚姿態，連聲招呼問好——此前馮堅入腳幫東堂，堂主等人經常到馮家時，他們對馮家母子多有討好之意，卻不及如今比討好更甚的諂媚態。

至于郗慶及其家丁，早就沒影了。

“肖小弟的關系竟能通到縣督！”

建寧巷入口，唐慧中望著街面上的景象，微微吸了口氣，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精光。

“師叔，這么厲害嗎！？”馮堅喃喃著，敦實少年青澀的臉龐上，不由浮現出一抹憧憬。

“馮瓚替我們收了這么位小師弟嗎??？”瘸腿老頭黃寶芝再嘆。

方才那形勢，幾人都知道，除了早前離去找朋友請托的新師弟‘肖號’，自不會是第二人插手。

戴著斗笠面紗的熟美婦人，依舊看不清面容表情，她只是安靜佇立片刻，便朝身旁的使女吩咐道：“阿梅，你去置辦些酒菜回來，今日這遭，多虧了大姑、黃師兄、肖師弟他們幫忙……”

“如今事情總算沒了，東堂的事情，也不差這一天兩天，排到后面不緊要。”

唐慧中也是橘子皮皺紋堆在一起，笑道：

“老黃，你小師弟剛到，宜云又是一個婦人家，你可要好好招待一番…還有，你那邊破房爛屋，你一個糟老頭子住著倒是不礙事，你小師弟可不能跟你一起埋汰，也不能讓人歇店去…我那邊房多，待會兒晚上，你就跟你小師弟到我那邊……”

這時——

馮堅看了眼幾人，插嘴道：“大姑，我也不小了，家里也有空房，師叔反正也是我爹教的，住我家我來招待不就好了？”

唐慧中埋汰瞥了這孩子一眼。

一旁，正在交待使女的許宜云聽到，頓了頓，也道：“大姑，堅兒說得對，他也不小了，讓他師叔住家里，他來招待就好?！?

…

…

午后，日光融融。

甄皓仁從‘馬嘉’變回‘肖號’的形象，中間需要簡單易下容，費了些功夫，等他到刺桐碼頭北大街時，剛好看到街道南邊遠處，鎮獄軍撤回縣城軍所。

街道周遭許多行人攤販，心有余悸望著，交談鎮獄軍的惡事…

“先來五個炊餅?！?

“好嘞?！?

甄皓仁在一炊餅攤前，現買現吃，邊瞇著眼眸思索——這次有沒有辦法和機會做了那阿烏魯？——他想殺，殺了又能推煞氣進度，簡直益處多多，只是對方平時待在縣城里，外出又有兵士隨從……似乎，沒那么好殺。

稍稍填飽形態變換后的肚子，他才朝著馮家巷子而去。

“天吶，剛才那漢子好大的肚量，足足吃了我這個數的炊餅……”

“你這廝也不看看人家好漢啥體格……”

身后閑聊聲漸遠。

不消多久，過南北大街，進南西二街，到馮家巷子前。

“肖哥！”

巷子口兩個腳夫模樣的漢子，見著甄皓仁，眼睛一亮，忙點頭哈腰招呼著道，“肖哥，是去嫂子家吧？往這邊，大姑特意交待我們在這邊候著呢?！?

“勞煩兩位弟兄了?！?

馮家就在巷子里不遠，是一個不大不小干凈整潔的兩進院子。

門后前院空地擺放有木人、木樁、刀槍棍棒等物，高世英、于秋山正在其間喂招指點馮堅，黃寶芝與唐慧中則是在會客的正廳里交談，這幾人一見到甄皓仁推門進來，全都迎了過來。

“肖兄弟！”

“師叔。”

“肖小弟?！?

甄皓仁沖著他們笑道：“唐大姑，既然與我黃師兄相交莫逆，就莫要客套。高兄、于兄也是，我馮師兄走后，你們定是也照顧我黃師兄、師嫂、師侄頗多，勿要客氣。”

“師叔，高叔、于叔確實照顧我們很多。”馮堅也道。

“哈哈，這不就是了?！?

高世英、于秋山兩坐館的一些拘謹，才在甄皓仁的大笑聲中散去。

他大笑著，喚眾人進正廳去談聊，知道這些人這時關注著什么，不待問，他也早有準備主動道：

“其實某這趟過來，除拜訪馮黃兩位師兄外，還拜訪一位好友，其名姓不是某故意不告知各位，只是某那位友人仇敵甚多，稍有不慎，恐會引麻煩上身。”

眾人點點頭，表示理解。

甄皓仁接著道：“某那友人，與萬和商號的幾位杜家人，有一些交情。早前正是他送某過來，方才他便還在這邊，某去找他幫忙，他找到了萬和商號，萬和商號又找到了那縣督，事情才消弭?！?

“這般啊，真是難為了……”唐慧中感嘆道，她是腳幫東堂的堂主，經常與各方勢力打交道，自是知道這般攀來扯去的請托有多麻煩費事。她又朝著幫忙倒茶水的馮堅道：“堅兒，過來，今日這事，你可得給你師叔，磕幾個頭?！?

“是。”

馮堅二話不說，到甄皓仁面前，撲通就跪了下去，咚咚先磕了幾個頭，才漲紅著臉道：“師叔，我……”

甄皓仁這時卻是忽地沉下臉，一甩袖子，直朝外邊走去…

“肖兄弟——”

高世英、于秋山兩坐館一愣。

一個美婦剛好從后堂走出，白皙面龐似春日梨花、溫潤細膩，雙眸秋水般澄澈，一雙柳葉眉溫婉嫵媚，烏發如云松松挽成一個墮馬髻，幾縷發絲俏皮地垂落在白皙的頸邊，一身紅綠布衫襦裙，襯出了幾分良家之感。

“師弟…”她見狀忙追上了往外走的甄皓仁，顧不得什么，拉住了這凜凜青年胳膊，“是堅兒與他師叔見外了，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

“嫂夫人?！?

甄皓仁微怔，才反應過來這婦人是許宜云。

那邊剛站起身的唐慧中則是笑道：“確實，這事怪我，肖小弟，勿要介意?！?

馮堅則連忙從地上站起，紅著臉羞愧道：“師叔，對不起，我……”

悄然間，許宜云松開了拉住甄皓仁的手，退開了幾步，微微的婦人馥郁氣息，似仍彌漫在空氣中。

甄皓仁則是松開了繃著的臉，朝馮堅道：“改日你師叔有事情要你幫忙，也要先跪下來給你磕幾個響頭嗎？往后可不許這般了。”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