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縱之資，謫仙之質(zhì)，驚世之才，古未有之……”

馮瓚呆呆地喃喃自語著。

今日所見，徹底打破了他的固有認知，怎么能有人，可以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內(nèi)，從沒接觸過練武，就轉(zhuǎn)瞬間掌握了馬步、樁功、感悟了氣血，邁入了九品武人的境界。

一般而言，身體發(fā)育的情況下，吃好喝好，食補正常，從初學(xué)開始算起，一年之內(nèi)，能感悟氣血，已經(jīng)算是很有天賦的了。

可如今…

“簡直妖孽！”

“這樣的天賦，待以時日，必將又是武人之中的一個神話?！?

“邁入一品，甚至一品以上的境界，指日可待?！?

馮瓚對上三品武人境界不了解，但他亦聽聞，九品之上還有境界，前魏之所以被大靈覆滅，根子并不全在大靈那縱橫天下的鐵騎上，更是在高端戰(zhàn)力的層次，前魏于大靈面前，全線潰敗。

進而國破。

他是一個武人，武人血熱，對大靈自無好感。

一想到眼前的少年，天賦絕世，必能到一品以上，甚至能將武學(xué)推到全新層次，走到武之極致盡頭，橫推包含大靈在內(nèi)的當世一切敵。

他的驚駭，又立即化為激動。

這樣的人杰，武之一途，是由他幫忙開啟的，學(xué)的是他一門的本領(lǐng)，走的是他的路。

搬山拳必將在其身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馮瓚渾身上下忍不住的激動顫抖，血脈僨張。

還有…

他最放心不下的妻兒…

“本來，只是想粗淺教他些東西，以便轉(zhuǎn)交遺言，叮囑家中后事，畢竟練武是慢功夫，一般人，短時間內(nèi)想教，也教不了多少?！?

“如今，大為不同，他能學(xué)那么快，我就能教他許多，這份授業(yè)的價值，將遠大于幫忙隨手轉(zhuǎn)交家書?！?

“他，我傾囊相授，他必要欠下一份人情?！?

“家中有這樣的人杰看顧，即便我走了，在這樣的世道，也能周全了?！?

“原來，死而無憾，是這種感覺。”

馮瓚心中一聲欣喜而又復(fù)雜的感慨。

他必是要死的，‘上仙’甄皓仁那么多的秘密，他絕對不允許搬山拳的傳人，有任何暴露的可能，而且，他還會自己主動死。

至于，甄皓仁會不會如他所料承其情…

馮瓚想到甄皓仁在葦名村的散財舉動，在水頭市救下李二柱的舉動，在接受他授藝后改口稱先生的舉動…

他在心中篤定道：會的。

‘能成為這種人杰有實無名的授業(yè)恩師，比前半生加起來，還要精彩耀目，比任何功績，都更要值得夸贊?！?

‘馮瓚啊，你這一生，足矣！’

…

…

“可惜?！?

三日后，霧瘴灘，中央小灘地。

馮瓚暗嘆一聲可惜，隨即對著十步外的甄皓仁，敦敦殷切道：

“目前上仙能掌握的，馮某都教了，只是還有許多，上仙未到境界，無法掌握，無法傳授?！?

“馮某還有一位落魄同門，住在刺桐縣城碼頭，上仙境界到了，可去尋他，用什么法子都行，當然，最好還是以和為貴?！?

“若上仙，對外說是馮某代師收徒的小師弟，再展露本門功夫，定能取信我那位同門，讓他傳授余下到‘煉勁’的法子?！?

“上仙這一身本領(lǐng)，萬望小心，不要暴露，不然天下人必會覬覦之，引來無數(shù)麻煩?！?

“還有那孫家，與靈人關(guān)系甚是密切，如在岸上，雙拳難敵四手，上仙務(wù)必也要小心。”

“最好如馮某之前所說，先傳暗號，喚我那同門出來，先學(xué)本領(lǐng)，相信以上仙的天資，不出幾年，‘煉勁’易如反掌。”

“屆時，成為了‘煉勁’武人，待遇大為不同，上仙可輕易改頭換面，解了那孫家、通緝令的麻煩，自可在岸上，隨意行走?！?

“……”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馮瓚也是，本來他也是偏沉默寡言的性子，可到了這一天，不知怎的，話頭一直斷不了，像是鄉(xiāng)中長舌婦，婆婆媽媽，絮絮叨叨。

而他目光所及，小灘地另一邊——

一道人影身形緩動，先是雙腳靠攏站直，旋即屈膝下蹲，重心移至右腿，左腿虛步、腳掌點地，兩掌握拳提至腰側(cè)，拳心向上，眼看左前方。

懸腳虛，懶扎衣，探馬手，拗單鞭，倒騎龍，邱劉勢，拋架子…

一招一式，由慢至快。

很快…

這人影動作越來越快，一雙手臂，大開大合，放長擊遠，舞得虎虎生風，閃轉(zhuǎn)騰挪間，身影似一頭冷靜克制的兇猿，縱橫山林。

轉(zhuǎn)瞬，又像一只輕盈敏巧的靈猴，于密林間攀爬跳躍。

其動作招式，毫無生疏滯澀之感。

——正是甄皓仁。

甄皓仁演練著《搬山拳》打法中的猿式和猴式。

待不遠處的馮瓚，說完臨死前的話頓聲。

他才吁了口氣，緩緩收招站立，淡聲道：

“馮先生，可是交代完了?！?

“還沒……”壯碩的漢子忽地眼眶通紅，卻輕聲道：“上仙，請務(wù)必一定要幫忙轉(zhuǎn)交家書，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

“……”

甄皓仁沉默片刻，淡聲道：“馮先生，此前已經(jīng)說定，轉(zhuǎn)交家書，我自然會幫你做到，還請放心?！?

馮瓚不語，走到小灘地邊緣臨水前，又停下腳步，眼眶通紅大聲道：“上仙，請務(wù)必一定要幫忙轉(zhuǎn)交家書，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

“……”

甄皓仁再度沉默，片刻后，復(fù)又淡聲，只是簡單道：“馮先生，還請放心?！?

這回兒。

馮瓚再無二話，只是大笑一聲：“足矣！”便橫刀自刎，身軀撲通一聲，栽倒在水陸間。

甄皓仁望著，明明這一回兒，有了大收獲，不僅步入了九品武人境，習(xí)得了在武途上前進的明確方向，卻是一時間，難以高興得起來，心底反而萬分復(fù)雜。

良久…

他走過去稍稍收殮馮瓚的遺體，心中暗嘆道：

“若是順手而為，我自然不介意，可要想我特意去做，更改我的步調(diào)和計劃，馮瓚啊，你這個死人，就絕了你那點小心思吧?！?

…

…

甄皓仁收拾收拾心情，先喚出‘天珠’變主面板——

【變主：甄皓仁】

【當前變化：鱷雀鱔，變形/易形→下一階段化形】

【天生稟賦：水中呼吸……】

【專長技藝：游泳……】

【一般技藝：閉氣（213/1000，熟練→小成），靈猿十三樁（115/1000，熟練→小成），搬山拳（106/1000，熟練→小成）】

【水澤精華：0.01】

【煞氣：0.19】

他暗暗思忖道：

“我如今是九品武人，這一階段，主要是打熬筋骨，壯大氣血里的藏生于骨血的‘營氣’，然后拿捏氣血，再通過‘營氣’溯源至臟腑里的‘宗氣’，則可成為八品武人。”

“八品境練肺腑，就得搬山拳一脈的‘山公呼吸法’吐納修行，到時就得去刺桐縣碼頭，找馮瓚那落魄同門…”

“眼下倒不急，馮瓚家中，他說短時間內(nèi)，也無虞?！?

“而拿捏氣血，須得搬山拳一脈的秘藥，用以刺激身體一次次暴血‘變化’，捕捉那‘變化’進而拿捏氣血。”

“且在此前，還得將氣血‘營氣’壯大到遍及全身?！?

“如今我雖已樁功技藝入門熟練，‘營氣’卻只在主脈絡(luò)，也就是各大動脈中清晰感受到，離‘氣血壯大’還有不小一段距離?！?

“氣血壯大，需要寶藥‘食補’；拿捏氣血，需要寶藥配置‘秘藥’?！?

“習(xí)武當真耗錢，果真是富學(xué)武?！?

“我修成下一階段‘化形’，也得寶藥寶魚里獲取精華?！?

“都離不開一個錢字啊……”

甄皓仁不由感嘆。

而正經(jīng)路子賺錢之前，須得解決身份的問題。

幸好…

這些時日，他經(jīng)過嘗試，發(fā)現(xiàn)真能通過‘易形’，變成膚色發(fā)青、嘴生齙牙的‘丑漢’，相貌問題解決了，能夠繞過通緝令了，省了好大一番麻煩。

“接下來的關(guān)鍵，就是弄一個新身份了?！?

甄皓仁說著，目光透過隱隱色彩斑斕的霧瘴之氣，望向霧瘴灘之外。

“而這個，來霧瘴灘前，也吩咐過李二柱，讓他打個時間差，去云灣小黑市打探打探?！?

“如今，三天過去，應(yīng)該也能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