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道長這會兒沒老騙子的氣質了,但卻成了神神叨叨的瘋道人。
許凌剛到醫院,就聽到護士吐槽,說有個老道士躺板板都不老實,見到一個人就要給人算命。
還說自己已經得道,是有真本事的。
別人不信,他還不讓別人走,拉著人要算。
袁老頭對其他病人和家屬各種騷擾,若不是他完全不收錢,只怕早被人打了。
這可是醫院,最不缺的就是人。
所以護士很頭疼啊,都有好幾撥家屬來投訴了,鬧大了醫院可擔不起這個責,最后倒霉的還是他們護士。
許凌聽說,護士長已經電聯精神科主任,等虛弱老頭復原,就要轉到精神科。
許凌沒繃住,連忙詢問道長的去向。
最后冒認自己是老頭監護人,才在一圈護士怪異的目光中離去,在病房中找到了面色發白,神神叨叨的袁辛宏。
老頭工整的發髻已經被人解開,此時正披散著一頭銀發,抓著一個小孩兒的手說著對方幾十年后的事。
簡直....
倒是廠公得意洋洋,趁著沒人注意,逼逼奈奈地說:“你看吧,我說老頭是坐忘道,絕對是正統。”
“閉嘴吧你。”
廠公貓言貓語,理他作甚。
許凌直接走到老騙子跟前,在老騙子開始說奧特曼的時候,送走了孩子。
這老頭真絕了。
“道長你是真不怕老祖宗啊。”
袁辛宏老臉發紅,原本哇白到發虛的臉都有了點血色。
他當然不記得許凌,騙的那么多人,哪能每個都記得。
而且小孩子過了二十歲,早就變了樣。
許凌沒給他喘息的機會:“咱倆心里都清楚,你的本事是真是假,以后別騙人了,都這么老的人了,賺了錢也沒地方花,騙了干啥?”
袁辛宏還想反駁:“我這都是個人愛好,可不是騙....而且我是正統傳承....”
他急了。
說了一半,他也就閉了嘴。
老頭還是不服的。
可他剛剛也試了好幾撥,在醫院里看了老老少少,發現都和以前一樣,沒什么特別。
是一點也不怕死。
許凌看穿他的糾結,主動說道:“您都這歲數了,就沒想過點普通日子嗎。”
“我?別鬧!”
袁辛宏躺在病床上,眉間的褶子擠在一起。
一輩子的事情,哪那么容易,說變就變。
說起來輕巧,這一身傳承都融進他骨子里了。
許凌點頭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古錢幣本身自帶玄妙,而不是你。”
袁辛宏:“有區別嗎?”
許凌:“當然有!”
“那古錢幣是你傳承來的,有祖上余蔭,起反應的不過是那些東西,你強行溝通,才被反噬。”
他還沒說完:“相信你以前也有感覺,不需要我來提醒。”
“不,我什么感覺都沒有。”袁辛宏自嘲道:“貧道這一輩子,只有和你一起這次被炸了,以往都是正常卜卦,能有什么問題。”
袁辛宏干笑兩聲:“說起來也搞笑,我剛剛還在想,那個祖師顯靈是幻覺還是什么,但手還疼著捏。”
“老夫堅持了一輩子的東西,到最后,好像要把自己都騙進去了。”
“你可別笑話我。”
許凌看著老頭,要說他和這老頭有仇吧,也不至于。
那壓歲錢和零花錢的仇,早就因為時間變成了一種社死的憤恨,并不是什么解不開的心結。
許凌不由說道:“所以老頭你現在是在想,會不會和我有關?”
袁辛宏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許凌,哪還有剛才神叨的樣子:“不是沒想過。”
“你的面相顯示你是氣運極高的人,說不定就是你的運氣影響到了我,才讓我摸到那個門檻。”
袁辛宏輕笑著,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多久,他繼續感慨道:
“我這一輩子,上半生和下半生是兩個極端。”
“上半生,一直按照書里寫的,以及師傅教的尋道。”
“下半生,則是按照書里的和師傅教的,哄人。”
“哪能想象得到,會有今天這一炸,或許真是老祖宗看不下去了也說不定。”
許凌罵道:“先不管老祖宗怎么說,當初你收我的幾百塊錢,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意味著多大的傷害知道嗎。而且你這種行為,嚴格來說,算是詐騙,把你送去警察局,都沒人會說我不對。”
許凌這話說得袁辛宏的老臉再次崩盤,而聽到許凌說的幾百塊錢,袁辛宏也想起了什么,算是真的把許凌和記憶中的一幕對上了號。
“小子,你這話說得就過分了。”
他從床頭摸出道士證:“老道是帶證辦事,店里也有營業執照,是正規營業。”
“大不了貧道還你幾百就是,不滿意也可以還你幾千。”
“如果不是當年封建迷信被嚴打,混的太慘,命都差點沒……也不會出此下策騙你錢的。”
“而且嚴格來說也不叫騙,我都是按書里來的。”
好好好!
許凌其實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找老頭主要還有其他目的,現在看來,老頭的本事都是理論知識,并沒有超能力?
“看來您老這些年沒少賺錢啊。”
“嗐,一般般啦,貧道給大老板出單,也就百萬起步。”
這話一出,許凌算是信了這老騙子的邪:“袁道長既然這么有錢,還只還我幾千。不到五位數,不是配不上道長的身份嗎。”
“呵呵。”
他吹牛的啦。
袁辛宏尬笑兩聲,不再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他也看出來許凌說得賠償也只是故意陰陽,于是轉移話題問道:“所以你找我到底為的什么。
“當年我送你的批言,雖說加入了一些藝術創作,有些夸張。
“但貧道是照著書上說的講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許凌冷笑:“啊對對對。”
見許凌還是不信,他連忙說道:“好好好,哪怕書上教的都是封建迷信,但今天的神跡你也見到了,怎么還覺得我是騙人。”
許凌不以為然,問:“和你同行的那些大師,難道都是在騙人?”
袁老頭諷刺道:“你連我都覺得是騙子,那些人在你眼里更加是詐騙。老道我至少是道門正統,那些所謂的大師,鬼知道從哪冒出來的。”
袁老頭再次強調:“貧道剛剛雖然受傷,但還是看到了一些東西。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貧道二十多年前并未算錯,所以沒有騙你。”
“不重要了。”
許凌當然知道袁辛宏沒算錯,因為他的經歷,符合袁老道的批言。
也就是看到袁老頭的傳承都是真本事,他才和老頭聊到現在。
但這也算是解決了他內心的疑惑,確認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個世界在現在這個時代是沒有玄學力量的,像他這樣的,即便是和袁老頭比,也屬于異類。
有傳承的袁老頭,也僅是照本宣科,沒有其他神奇力量。
袁辛宏卻不愿就這么放過:“別啊,怎么就不重要了。”
他現在已經認定了傳承的真實,心氣正足。
“我學的都是真的,貨真價實有傳承,你別不信啊。我家里還有老祖宗傳下來的其他物件,等我傷好了,我再給你算一卦。”
“別別別!”
看著老頭魔怔,許凌怕他下次直接暴斃,連忙拒絕:“你想用老祖宗的法器算命可以,但別給我算了,我怕背上殺人的鍋。”
“哦?”袁辛宏本想拒絕,但不知道為什么,在反對之前,一股心悸的感覺傳來。
給人算命這么久,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可袁辛宏不是那么容易認輸的人:“老夫真不是騙子。”
“我知道。”許凌舉手投降:“你確實不是騙子,騙人的只是這個世界。”
袁辛宏笑出聲:“對對對,都是末法時代的錯。”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等身體好了回家翻翻祖上留下來的東西,根本沒工夫和許凌多糾纏,聽到了許凌的認可,便心滿意足。
“你小子走吧,老頭子的傷和你沒關系,不會碰瓷你的,安心。”
老道努力了一輩子,終于摸到了點門檻,怎么可能就此放過。
他擺了擺手,示意許凌快走,至于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搜尋其他目標,看來還是賊心不死,還想給病房里的人算卦。
許凌也懶得管他,只要他不算自己,怎么暴斃都不關他的事。
他起身打算走,但想到一件事,又坐了回去。
“哦對了,道長,商量個事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