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金克斯從他嘴里聽到這個意外的詞后，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說好了要自己畫新武器的設計圖，搞了半天還是白紙一張。

直到潘從一堆破銅爛鐵里找出比較新的部件，拿來給她過目，問了幾遍，發現少女沒有反應，才察覺她的異常。

“金克斯，你看這些還能用嗎？”

“啊？哦。”金克斯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忽然盯著他的手發起了呆，然后，順勢便看到了他斗篷下袒露出的蒼白肌膚。

金克斯驀然意識到這家伙一直就沒好好穿衣服，始終維持著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下身是不明材質的黑舊褲子，上身僅披著件破破爛爛的斗篷，行走間不時露出身形瘦削的胸膛，本人對此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

雖然金克斯認為擅自評判別人的穿衣打扮很無聊，但潘的情況明顯不一樣，她原先還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不太感冒，自顧不暇的她也懶得搭理任何人，好像哪怕下一秒世界毀滅也無所謂。

可是不知不覺，她忽然意識到心情舒坦了許多，仿佛身陷長久的黑暗，驟然迎來了曙光，不再滿腦子想著悲痛的往事。什么誤殺希爾科，蔚的無情背叛，等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突然不翼而飛。

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只是稍微冷靜了下來，不再盲目陷入癲狂的漩渦。

她覺得腦海中安靜了許多，只是轉變太過突然，她此前沒有意識到，但是潘無意中提到一句“朋友”，讓她有一種非常震驚的感覺。像是茅塞頓開，又像是豁然開朗，可隨之而來的便是難以置信，越想越感到糊涂。

是因為這個家伙在身邊，自己的情緒才穩定了？

不，不對，她在心里反復否認。正是因為想著這些無關之事，她沒法靜下心來面對眼前的工作，反而加劇了她內心的惶惑與不安。

“考慮到射程與殺傷力，以及使用者的身高，這個長度比較好。”潘拿起她的筆一邊勾勾畫畫，一邊念念有詞，“為了減輕槍身的重量，同時保持射擊威力，這個地方應該做成可拆卸式的……”

“你在干什么？”金克斯緩過神來，看到他一副老專家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

可等她瞥了一眼圖紙，頓時面露驚異，發現那并不是胡亂設計的涂鴉，而是許多線條優美的精細設計圖，配上條理清晰的注釋說明，絕不是一個門外漢能夠模仿出來的。

“你會研制武器？”金克斯詫異地問道。

潘眨巴著眼睛，心里也頗為驚訝，但讓他驚訝的另有其事。

對他來說，從零開始設計一份武器圖紙，并沒有太大的難度，就像是堆積木，只需把部件挨個擺上去即可。

人與人之間是有差距的，比如悟性和天賦。

“嗯，會一點。”

金克斯明顯露出懷疑的眼神，顯然在衡量他所謂的一點究竟是多少。

“武器主體的部分已經差不多了，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潘將圖紙推到少女面前。

“不行。”金克斯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設計。

潘瞪大眼睛，臉上閃過錯愕，卻見金克斯信手奪過他手中的筆，在紙上迅速修改了不滿意的部分。

“武器的造型必須要非常帥氣才行，炮管這么粗，簡直丑死了。”

“可是火力會變弱……”

“我又不是殺人狂，要那么強的火力干什么？”

潘無言以對，誠心而論，金克斯的想法倒也沒錯，但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如果只是圖好看的話……”

“什么叫圖好看！”金克斯神色憤慨，“武器是戰士的靈魂，同時也包含著設計者的心血，彰顯著獨一無二的個人風格，哪怕是一顆螺絲都要精心設計。”

潘疑惑地歪著頭，似乎滿頭都是問號。不過他的接受能力很強，理解事物的速度也很快，明白了金克斯的喜好傾向后，很快便能提出十分中肯的意見。

“關于彈夾的部分，我有一個想法……”

塞維卡拎著早餐進來后，看到的便是兩人埋首在工作臺上，心無旁騖地討論著關于武器的各種配件設計。

“他們的感情啥時候變這么好了？”塞維卡暗自疑惑，估摸著他們一時應該顧不上吃早餐，便暫且放在身后的桌上，等他們忙完自己享用。

塞維卡干坐了幾分鐘，發現屋里沒自己事兒，她也插不上嘴，便起身拿起自己那份早餐又出去了，想到眼下還有事急需處理，她帶著全新改造的機械臂，稍微加快了腳步。

失去希爾科的底城，是時候重整秩序了。

經過了一上午的探討，金克斯和潘的意見終于達成了一致，敲定了新機槍的設計圖。

雖然名為機槍，但按照潘的設想，無論是功能還是威力來看，都應該改個新名字。

“就叫海克斯電磁炮如何？”

金克斯也對這個新名字頗為滿意，忽然起身，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走吧，陪我去采購一點東西。”

猜到她要去購買一些必備的制作材料，潘當即起身，他還沒去過底城的交易市場，難免有些好奇。

兩人穿過七彎八繞的小巷，來到了熱鬧的地下交易街，潘不時左張右望，臉上閃耀著興奮。

許多路人或者商販見到金克斯，表面上故作鎮定，等他們走遠后，卻在背后暗自交換眼色，神色頗為反常。

潘稍感疑惑，隨后瞥見墻上剛貼上去不久的懸賞通緝令，心下頓時了然。

“金克斯，我們是不是該低調一點？”

“怕什么，待會若是有不長眼的家伙，我就喂他們吃彈殼。”金克斯忽然拔出手槍，熟練地轉了一圈，隨后收了起來，以此警示暗中窺視的家伙不要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一間轉角處的服飾店，老板是個面色和善的矮胖大叔，店里掛著各種男裝，金克斯目光隨意地打量了一圈。

潘原以為這里是什么特別的接頭地點，但店老板看著像是單純的普通人，不禁感到納悶。

“我們沒來錯地方吧，金克斯？”

金克斯沒搭腔，徑自伸手取下了一件衣服，往他懷里一推。

“就這件了，快去換上吧。”

潘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她是在給自己買衣服。

一件黑色的短袖衫，質料摸上去相當柔軟。

“老板，衣服可以試穿吧？”

服裝店大叔滿面堆笑，請他們隨便挑，隨便試，態度殷勤而恭敬。

換上新衣后，正巧合身，潘重新披上斗篷，背上劍。店老板結賬時怎么也不肯收他們的錢。

“這老板真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