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斯蒙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中,他加冕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王,冬季的凍土會為他開滿繁花,洶涌的海浪會為他偃旗息鼓。
“世界在我眼前,等著我來取。”
他沉溺在無邊的美夢中,可急促的敲門聲將其拉回現實,掙扎著爬起,眼前只有燃盡的炭灰和空蕩蕩的病床。
真是無趣。
敲門聲依舊急促,擾得戴斯蒙有些心煩意亂,他只好扶著床回應道:
“進來。”
門緩緩打開,艾弗斯·希拉里走了進來,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謹慎地關上門,靠近他的床前,伏下身子低語道:
“大人,我們的錢已經沒有了……不過,亞諾·施特勞斯居然主動出資,為您請了一位訓練有素的醫生。”
“那位醫生就在門外,聲稱要為您做一次手術,我檢查了他的身份和文件,確信他真的只是醫生,恩仁在上,那位……那位‘瘋子’似乎真的想治好您。”
“那件事情……還要繼續嗎?”
戴斯蒙疲憊地躺下,注視對方,用口型無聲的低語:
不重要,刺殺繼續。
但我可以接受他的饋贈,去讓醫生進來。
做出口型的同時,他緊緊盯著這位仆人渾濁的眼睛,在對方眼里清晰地看到一絲掙扎,一絲厭惡。
戴斯蒙覺得很好笑,但作為對忠誠的回報,他可以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只是緊緊盯著對方退了出去。
他從來不覺得刺殺一個瘋子會是什么問題,尤其是對方還礙了自己的路。
跟隨木門的轉動,一位醫生帶著幾名學徒走了進來,他本人身穿黑色斗篷,面戴一頂鳥嘴,背后還飾有黑色鴉羽制成的雙翼。
“為我治療吧,就在這里。”
戴斯蒙疲憊地閉上眼睛,在空蕩蕩的病床上,規劃起刺殺亞諾.施特勞斯成功、繼承伯爵頭銜后的種種措施來。
……
……
與此同時,在溫暖的壁爐旁,馬鑫有些忐忑地縮在床里,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打開個人面板。
“有治好的風險嗎?”
在決定干掉戴斯蒙之后,馬鑫沒有采取“謀殺”“處決”“食用”等通常的辦法,而是找到了自己的管家,讓他給臥病在床的戴斯蒙請了一位醫生,并說服后者立刻動一場風險極大的手術。
作為醫生此行的金主爸爸,手術的整個場景都會在面板里向他直播。
為了確保手術失敗,馬鑫不僅只花了5個杜卡特金幣,雇傭稱職程度“非常糟糕”的醫生,還對醫生百般恐嚇,直到對方的臉變得煞白,不斷聲稱自己會將療效最好的手段全都用上。
總之就是怎么危險怎么來,要放血有木桶,要截肢有斧頭,要放巫術幫你拖住審判庭,千萬不要藏著掖著。
于是,在畫面中,本就不熟練的醫生多少有些戰戰兢兢,連為戴斯蒙·施特勞斯檢查身體時都顯得如履薄冰。
馬鑫看了一會,發現他在戴斯蒙的手臂上開了個小孔,開始放血。
隨著木桶的底部逐漸填滿血液,戴斯蒙的雙眼瞪大,呼吸急促,冷汗打濕了床單,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他好像還有癲癇癥,想辦法讓他冷靜下來!用鎮定劑!”
幾個盡職盡責的學徒靠上前來,強行把戴斯蒙的嘴掰開,將一些銀白色的金屬粉末丟了進去,在此之前,馬鑫只來得及從面板上看到一行介紹它們的小字:
[醫用藥物:金屬銻]
[物理特性:劇毒神經毒素]
服下金屬銻的戴斯蒙很快就不鬧騰了,他安靜地躺在床上,陷入了安詳的睡眠。
醫生擦了一把冷汗,如釋重負地仰起頭來,只不過就在他剛看到希望的曙光時,床上又有了動靜。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戴斯蒙先是嘶吼著坐起,然后全身抽搐著倒下,眼睛上翻,舌頭乍起,嘴角不斷地淌出白沫。
“他的癲癇更重了,立刻給他灌腸!”
醫生手忙腳亂,但依舊保持著理智。學徒們也行動迅速,很快,他們就找來了桂皮、紫羅蘭、甜菜根之類的東西,現場調配成一種粘稠的瀉藥后,眾人解開了他的褲子。
馬鑫眼瞧著一根長長的中空細管,從他兩腿之間插入,精確地將瀉藥送進腸道后,戴斯蒙原本上翻的眼神忽地清澈見底。
“讓開!”
他粗暴地推開醫生,掙扎著身子下床,沖向廁所,在里面度過痛苦而煎熬的半小時后,被眾人拖了回來。
未來的幾天里,每隔兩個小時,學徒們就盡職地為他灌一次腸,在患者拉到虛脫后,又進行了數次放血,直到從手臂流出的血液明顯放緩,且從最早的鮮紅色轉向暗紅色后,醫生才勉強同意不再進行此類治療。
而當戴斯蒙體內放出的血量累積到2000ml時,也就是人體血量的一半后,馬鑫差點就沒忍心看下去,幾乎吐了出來。
直到最后,經過醫生和助手們激烈的討論,認為在伯爵領地內最先進的醫療技術都不能起作用的前提下,有必要采取“最終手段”。
在戴斯蒙彌留之際,他那疲憊不堪的目光中,“鳥嘴醫生”愛德華·希拉里拎著一把斧頭,緩緩靠近,口里懇切地說道:
“大人,這是必要的手段,現在謹慎就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
在生命的最后關頭,戴斯蒙的眼前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腦海里開始走馬燈般地跳過圖像,那是他幾日以來的所作所為,
在自己試圖刺殺親哥哥時,對方卻在為自己請醫生……
在自己搗鼓陰謀詭計時,哥哥在為了家族盡心盡力……
甚至,恍惚中聽到仆人說過,如果這一次治不好,哥哥還會耗費巨資,再請三位訓練有素的醫生……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淚水忽地從他的眼角滾滾而下,在這一瞬間,他的狡詐、他的野心、他的卑鄙、他的憎恨都隨著那股噴涌而出的熱淚徹底流盡流干了。
戴斯蒙扶床坐起,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氣嘶吼道:
“艾弗斯!過來見我!”
隨后,在這位忠仆的見證下,他交代了自己關于私通外族、侵吞稅入、密謀刺殺的一切罪行。而在坦白這些駭人的罪行后,他接著懇求自己曾經的追隨者,未來要像“追隨他自己”一樣追隨他的哥哥、亞諾·施特勞斯,并在得到他們每一個人的保證后,徹底地閉上了眼睛。
……
[1235年秋,在“謀殺者”戴斯蒙逝世后,原本四分五裂的施特勞斯家族突然緊密團結在“征服者”亞諾麾下,由此踏出后者偉大征程的第一步。]
[哦,那個時候,他應該還叫“瘋子”,時常會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同時沒有發覺到自己受到了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