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天空濃郁而陰沉,黑云挾裹風雨向懸崖峭壁上的白橋堡襲來。
在溫暖的壁爐旁,馬鑫正靜靜地聽著老管家艾弗斯的戰前匯報。
“僅僅是從他自己的領地內,盧塔克就征召了將近三千人……同時,恩來特伯爵響應了圣戰號召,他們很可能還會有一支來自英瑟蘭的雇傭軍。”
“敵人的總數很可能超過了四千五百人,甚至還有更多,我們的人數只有這個的零頭,幾乎沒有一絲勝利的可能。”
馬鑫稍微挪動了一下椅子,他探出雙手,感受著壁爐的溫度,感受著柴薪間跳躍的火苗。
艾弗斯依舊在匯報,他的身軀早已疲憊不堪,雙眼勾勒著血絲:
“我們征糧工作遭到了阻礙,農民暴力抗稅,他們聲稱交納三成收獲的傳統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受到恩仁的認可和保護。”
馬鑫按著椅子,按捺住想笑的沖動,身體微微前傾道:
“讓你的人計算一下,貴族的領地可以適當放寬條件。對于沒有背景的莊園,也可以給農民留下一點糧食,總之,要確保我們征糧時不會立刻遭到反抗。”
“但是,要確保一個月后,當敵人的軍隊入侵科克,想要通過征糧隊從本地莊園得到一些給養時,那些農民不得不拿起武器反擊,否則就會被餓死。”
“雖然農民會死,但敵人會流血。這能提高敵人入侵科克的成本,能削弱敵人的力量,從而減緩我們在戰場上的壓力。”
“為了避免他們現在反抗,可以向農民們承諾未來會降稅,反正他們也活不到那個時候。”
艾弗斯的瞳孔猛地收縮,然后凝固。
馬鑫一直觀察著他的反應,見此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艾弗斯不由得后退了幾步,將自己隱藏在角落的陰影里。
其實馬鑫在現實世界里一直是個好孩子。
但這只是個游戲,甚至殺一個人還能賺一塊錢。
冰涼涼的人民可以化成溫暖的數字。
好吧,不找借口了,哪怕不賺錢馬鑫也會這么做的。
但對于這里的封建社會來說,焦土政策可能有些太超前了,以至于最忠誠的老管家都看不下去,得想個法子說服他。
“艾弗斯,過來,我想跟你談談。”
艾弗斯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銳利,他謹慎的湊上前來。就在他的眼里,就在剛剛的一瞬間,亞諾徹底不再是那個三歲的小孩子,反倒蛻變成那位六十三歲的老伯爵了。
他們父子之間很少有相同點,但都是瘋子。
馬鑫斟酌好了用詞,張口說道:
“艾弗斯,你想想看,倘若我們不征走這些糧食,盧塔克就會替我們征,那些農民到頭來還是會餓死,沒有區別。”
“現在要是心善,打仗的時候流的就是我們自己的血。”
“我們沒有選擇,好嗎?從收留伊娜琳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倘若戰敗,你我都會死在火刑架上。”
這些道理都是很淺顯易懂的,但是艾弗斯幼小的心靈明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這位在宮廷里摸爬滾打一生、自認心性堅韌如鐵的老人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助。
“艾弗斯?艾弗斯?”
耳畔傳來帶有詢問意味的呼喚,艾弗森猛地搖搖頭,從那股深深的無力感中掙脫出來,轉身迎上伯爵幽邃的眼睛。
“這些事情都交給你去辦,你可以隨意任命官員,我不在乎他是誰,是什么出身,只要能把事情辦好就行,明白嗎?”
艾弗斯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看向伯爵,隆重地行了一禮,開口說道:
“希拉里們為施特勞斯家族效忠七十多年了,伯爵,以后也會是這樣的。”
很好,只要能管事的被說服就行了。
馬鑫點了點頭,看著艾弗斯收集了紙筆,即將退出房間時,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茶杯道:
“派人去把伊娜琳叫來,她現在正在城堡外面玩泥巴,你知道的。”
他并沒有等太久,很快,隨著一陣有些倉促的腳步聲,伊娜琳一腳踢開木門,喘著粗氣停在了伯爵面前。
甚至她的頭發還濕漉漉的。馬鑫示意她先坐下烤烤火,待伊娜琳不再因寒冷而顫抖時,才開口發問:
“那些溝渠、樹枝和石頭處理的怎么樣了?”
伊娜琳盯著伯爵,兩手放在腿上:
“沒有問題,伯爵,按照您的要求,白橋堡附近的最后六條溝渠,以及那些您插在附近地里的松樹、楊樹、白樺和其它許多樹的樹枝,我已經為其施加了[靜止],它們現在不會因下雨而東倒西歪,或是因刮風而被吹走。”
說完后,伊娜琳頓了頓,她悄悄瞥了一眼伯爵,發現后者完全沒有反應。
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他在想什么?
篝火噼里啪啦地炸響,不斷撥撩她的好奇心。伊娜琳猶豫了一會,悄聲發問道:
“伯爵?您還在嗎?”
“我不在。”
好吧,看來伯爵不瘋的時候還是有點幽默感的。
至少他沒有因此生氣。伊娜琳頓了頓,有些好奇地發問道:
“伯爵,先前的事情,真的很謝謝您……我聽說衛兵們花了一周才找到這么多樹枝,您在城堡附近插這些樹枝有什么用呢,伯爵?您在施展什么巫術嗎?”
伯爵沒有答話,他沉默地站了起來。這讓伊娜琳感到略微有些緊張,她緊緊盯著伯爵,發現后者拿出一張地圖,用手示意著自己過來。
伊娜琳湊上前去,伯爵則指著地圖發問:
“你自己看一看白橋堡周圍的地形,然后告訴我,那些溝渠和樹枝都在什么位置。”
謎語人能不能去死啊。伊娜琳皺了皺眉頭,然后俯身開始研究地圖。
白橋堡坐落在海邊的懸崖上,而那些溝渠的位置很集中,它們的位置……嗯,倘若有任何一個外來者想進入城堡,他必須首先跨越那些溝渠和樹枝。
“可這有什么意義呢?”
伊娜琳瞪大眼睛,轉身看向伯爵,后者已經坐回了椅子,他正擺弄著茶杯,邊喝邊開口道:
“你想象一下,倘若這些溝渠是一條‘河流’,這些樹枝是一片‘森林’,那么,倘若有一支軍隊想要進攻白橋堡,他們就一定要跨越這些‘河流’與‘森林’,從而受到額外的損耗。”
“事實上,盧塔克公爵的軍隊就在趕來的路上,他們很快就會進入科克,燒掉他們能看到的一切,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很快就能在白橋堡的城墻上看到他們。”
伊娜琳思索了一下,感到完全不能理解:“可它根本就不是河流與森林。”
馬鑫笑了笑,同樣的質詢他已經聽過很多次了,他也給出了和以前完全相同的答復:
“沒錯,但它可不是一般的樹枝,它是我親手插的,親手挖的。”
“這里除了我,沒人配挖這些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