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取信的事傳開，整座朝歌城都沸騰起來。

可想而知，等到立碑取信的故事傳遍天下，天下百姓的智慧將會前所未有的集中在一起，經過整理總結，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然后再次傳遍天下。

當日有太多人將黃金碑看在眼里，街頭巷尾對國師府的質疑一下子就消失大半。

比干和聞仲接待的賢才也越來越多。

雖然絕大多數的經驗和方法無法在短時間內驗明效果，但至少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之前在酒樓中嘲笑國師只是在誆騙百姓的那群人，見到那座黃金碑之后饞的口水都要滴下來。

他們再也不懷疑這筆生意能夠血賺，馬上就回去整理好自家傳下來的經驗和技術整理成冊。

可等他們將自己傳家的書冊拿去丞相府上核實的時候，卻被老長的隊列給堵在丞相府外好半天。

以前看不上，現在高攀不起。

但這都是小事，真正讓他們悔之晚矣的是，等他們好不容易把書冊遞上去了，卻被告知已經有相似的內容存在，沒有收錄的價值。

像他們這樣的人太多太多，總以為自家的本事天下無雙，但實際上擁有類似本事的世家不在少數。

甚至有的人眼睜睜看著排在自己前一位的人，交上去一本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更是既惱火又絕望。

惱火自己為什么不能早來一點。

絕望自家獨門的本事，來日就要傳遍天下，可自己連一文錢都收不到，就因為自己來晚一步。

插隊，打人，跪地痛哭，嚷嚷著不公平……

千奇百怪的畫面在丞相府和太師府前屢屢出現，最后不得不讓黃飛虎派禁軍維護秩序。

但從始至終，李靖都沒有出現過一次，好像真就成了甩手掌柜，對求賢一事不管不顧了。

太平街，國師府。

李靖邀請聞仲和比干來到他府上享宴，而他拿出來的東西，是三個棕黃色的，比拳頭還大一整圈的圓形果實。

熱騰騰的蒸汽從果子上飄出，略微能聞到一絲淡淡的柴火味。

“嘗嘗看。”

聞仲直接伸手拿起一個，微微一用力就壓碎了果實表面的硬殼，露出內部白嫩晶瑩的果肉。

見比干拿起一個不知從何下手，他將自己手中破殼的果子和比干的換了，然后再次輕松破開果殼。

伸手從果肉上撕下一小朵塞進嘴里，聞仲略微嚼了嚼，咽下去后睜大了眼睛：“這是谷物？！”

“新的谷物？”比干聽得眼前一亮，學著聞仲的樣子撕下一塊嘗了嘗，“像是粟米的味道，但更加綿軟可口，很是香甜啊！國師您從哪里弄來的？”

李靖自己拿起剩下的那一個果實，用手輕輕一抹就將果殼化作碎末，圓潤飽滿的果肉呈現在他手掌上，好像一顆白玉的圓球。

“之前我收徒鄔文化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比干和聞仲連連點頭。

“鄔文化其實是替一個叫做楊天佑的人送東西來的，正好碰見我立碑賭約，讓他一身蠻力好好出了次風頭。而這種果子，就是楊天佑要送給我們的東西，一種全新的谷物。”

“國師可測算了產量？”

“我用法力催生了一株，你們隨我來。”

李靖領著兩人來到后院，寒梅枯枝中，一株四五人高，兩人并排粗的木禾突兀地挺立其中。

比干習慣性就忽略了木禾的存在，而是低著頭在地上到處找，直到聞仲拍了拍他的脊背，他才恍然大悟地望向木禾。

看著蔥郁無比的樹冠，再看看手中熱氣騰騰的果實，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國師，你不會想告訴我，果子是從樹上結出來的吧？”

“雖然奇特，但確實如此，”李靖對著樹梢一招手，一枚生的果實飄進他手中，“這顆會長稻谷的樹，叫做木禾。”

比干從李靖手中接過生的果實，感受著兩手中沉甸甸的重量，他有種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這可是樹啊！

讓樹去比需要翻土播種、沃灌驅蟲、防備天災，從野草當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稻谷，簡直就是用真金去比黃銅，翡翠去比鵝卵石，曜日去比螢火。

一想到大商土地上長滿這種神樹，百姓隨手就能摘到糧食的景象，比干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可半生的經驗告訴他，世上根本不存在如此完美無缺的事物，所有看上去完美的東西，背后的缺陷只會更加殘酷。

“國師，這木禾每年能產多少果子？”

“初步估算，大約百斤上下，”李靖摸了摸下巴，“但是具體能產多少不好說，別看這株木禾已經長得挺壯，但實際上才相當于長了十五年，而且我沒感覺到這棵樹有衰老的跡象，極限可能在百年以上。”

比干心里默默計算，以眼前這株十五年的木禾為標準，一畝地種個五十株問題不大，以這個標準來算的話，一年就是……

“一年一畝五千斤？！”

殷商最肥沃的區域，平均畝產糧食都不超過五百斤啊！這樹畝產能超過五千斤！還不是極限？！

比干腦海中的想象又幸福了一些，他看到不再是觸手可及的糧食，而是白白胖胖的殷商百姓笑呵呵地坐在木禾下，祥和而平靜。

我們真的配擁有這種神樹嗎？

想到殷壽暴虐欺壓天下百姓的樣子，想到不久之前還哀聲沖天的朝歌，比干甚至都羞愧起來。

殷商，真的配得上這樣的神樹嗎？

肯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缺陷。

“木禾是不是怕凍？冬天很容易凍死？或者夏天很容易曬死？”

“事實上，木禾的母樹長在昆侖的雪山之巔，楊天佑為了采摘果實，連命都丟了。至于會不會怕熱……我覺得不太可能。”

“那就是對土地的要求很高！”

“比雪山之巔還糟糕的土地環境也沒多少吧……”

“那就是，那就是……”

“丞相你到底想問什么？”李靖都被比干絞盡腦汁的樣子看樂了，“木禾好還不夠嗎？你非要揪出點缺陷來作甚？”

比干被李靖點出想法，像是泄了口氣，整個人苦笑著萎了下去。

“我只是有些難以置信，這么好的神樹，居然會出現在殷商，明明陛下如此暴虐無道，還天降如此祥物。”

“丞相你弄錯了一件事。”

比干望著李靖，對方眼中前所未有的嚴肅。

“木禾的出現和殷壽是否暴虐無關，和天命是否青睞殷商也無關。它始終長在那里，是楊天佑用性命將它帶到了人間，而不是什么老天爺。如果你要感謝，你要謝的是楊天佑，而不是什么老天。”

比干一愣，回過神來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要我說還得多謝國師才是，”聞仲捋須長笑，“若不是國師向天下求賢，這楊天佑也不會犧牲性命去采木禾。”

李靖微微搖頭，不置可否，轉而談起木禾其他的長處，一邊說，聞仲一邊大口大口吃著果子，越吃越香。

除去之前提到的優勢，木禾的果實還容易保存，表面的果殼只要沒有碎裂，內部的果實可以在常溫下存放幾年不腐。

木禾葉片還有些許輕微的助消化的價值。

甚至還有更多連李靖沒能研究出來的優點，畢竟他也是剛剛催生出木禾的果樹。

“其實非要說有什么問題的話，成熟時間長可能是個問題。木禾前十四年都是只開花不結果，第十五年才開始結果。”

“這不算缺點，”比干已經目光閃閃，迫不及待要將木禾推廣到殷商的每一寸土地上，“緩慢替代就行了。”

如果我只是李靖的話自然不算缺點，金仙壽元以千計，香火鬼神更是香火不滅身不滅。

但問題在于我還是李景，問心劫卡著十年的死線呢。

等你將十五年才能成熟的木禾推廣開，我早就暴斃了。

必須得想個能盡快催熟木禾的方法，到那個時候，我就不信你們漫天仙神還能眼睜睜看著我幫助殷商繼續強盛下去。

法力催熟困難且粗糙，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更方便快捷的法門。

“國師在想什么？”

李靖看了看聞仲，想到他背后可是有個神通廣大的師門，頓時眼睛一亮：“太師，你可知道有什么大批量催生植株的辦法？”

聞仲轉著眼珠思考一陣，最后遺憾地搖搖頭：“沒聽說過，我此前喜好斗法，對此不是很了解。不過我可以去幫國師你問問看。”

喀嚓。

聞仲默默看向手中龜裂開的果實，中心一塊灰白的部位根本沒熟，咬起來簡直和石頭一樣。

得虧我不是真的老人，不然這一口下去牙都不剩了。

聞仲心有戚戚地望著李靖，李靖兩眼茫然的望著他。

良久，聞仲將比干手中的果子給搶了過來，比干可是真老人，他不小心咬上一口估計得受傷。

面對李靖和比干疑惑的目光，他嘆了口氣：“在你們倆想辦法推廣木禾之前，我覺得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舉起自己咬裂開的果子，展示給兩人看：“找個廚子，看看這玩意怎么弄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