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兇
- 趙氏春秋:從貍貓案開始
- 實驗室的倉鼠
- 4077字
- 2025-01-10 14:00:00
唐縣令離開后,田參一改剛才狗腿子的模樣,開口勸說道:
“聶遠,聽哥哥一句勸,別查了,這里面的水比泗海河還要深,不是你一個捕頭能左右得了的。”
聶遠跟這位泗豐縣公認又吃又拿的老捕快并沒有太多交情,二人各有勢力,平日井水不犯河水。
聽他這么講,聶遠忍不住皺起眉頭道:
“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諱莫如深,難不成這事真與某位權貴有關,既然知縣大人知道,為何還要冤殺駱輕舟?”
“誒~我可沒說唐大人知情。”
作為老油條的田參連忙否認。
“大人也多半是有懷疑,但文書已經遞交刑部了,你要翻案,不是讓他自己打自己臉嗎?”
“難道為了自己的顏面,就能置百姓生死于不顧?”
田參無所謂道:
“死他一個駱輕舟,可換泗豐縣太平,有何不可?”
聶遠早就看透了烏煙瘴氣的官場,沒有跟對方繼續爭論,話鋒一轉:
“田參,聽聞你跟我一樣,也是行伍出身,算是有血有肉的漢子,怎么到頭來也跟他們一樣,做著欺下媚上的勾當?”
田參沒有氣惱,不緊不慢道:
“你跟我說這些沒用,咱們泗豐縣做主的是唐縣令,不是你聶遠,駱輕舟的死活全憑他一句話。
若你還是當初那個騎兵將軍,要救一個被冤枉的百姓自然不難。
可你現在只是個捕頭,興許這件事過后,還會被降為捕快,到時真就狗屁都不是了。
你連自己都顧不了,拿什么去幫別人?”
“哼,聶遠若為了前程放棄道義,怕生兒子會沒屁眼。”
“哈哈哈,罵得好。”田參忍不住笑出了聲。
“記得之前被你抓的羅公子嗎?霸人田產燒人房屋,哪個不是重罪?最后還不是罰了一筆銀子了事!
后來他娶了朝中大員的義女,不到半年就得了個公子,今天擺滿月酒,也沒見少了屁眼。”
田參說完,打了個酒嗝轉身離去,臨了不忘補充道:
“好好想想唐大人的話,有些事,不是靠一腔熱血就能解決的。”
泗豐縣大牢,聶遠陰沉著臉走入班房。
“頭兒,怎么樣了?”年輕獄卒迎了上來。
聶遠皺眉道:
“說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頭兒。”
年輕獄卒憨厚一笑,“要不是您,我爹現在還在牢里關著呢,這份恩情,我一輩子不能忘。”
聶遠不再跟他掰扯,沉聲道:
“帶我去看看駱輕舟吧,以后興許就見不到了。”
年輕獄卒聞言知道死囚室那位八成是救不過來了,乖乖拿著鑰匙前方帶路。
“駱輕舟,聶捕頭來看你了。”
獄卒吆喝一聲,打開牢門。
聶遠低頭走進牢房,抬眼就見自己白天抓那倆小子正在吃駱輕舟的斷頭飯。
身負沉重枷鎖的年輕人主動幫忙解釋道:
“聶大哥莫怪,這二位兄弟都是好人,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不如就讓他們填飽肚子。”
聶遠點點頭,沒有追究。
他走到年輕人身前,直接席地而坐。
“輕舟,只剩三天了,你再不說,真就沒人能救你了。”
年輕人擠出一個笑容,搖搖頭道:
“聶大哥,謝謝你。”
聶遠好似沒聽到,自顧自道:
“今天我去找過唐知縣,他跟田參似乎知道些什么,但都只字不肯透露。
你之前說過,現在的我做不了什么,以前的我興許能幫上忙,今天田參也說過類似的話。
假設你們都知道那人的身份,他的品階應該跟我以前差不多。”
聶遠說到這,瞥了眼旁邊年輕人,對方臉色已經微微有了改變,雖然很快恢復原樣,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聶遠繼續道:
“放眼泗豐縣,在六品左右的官階,就只有唐知縣一人,難不成你說的那個犯人,是唐知縣的公子?”
駱輕舟聞言神情有些怪異,反問道:
“聶大哥為何會覺得跟唐大人有關?”
聶遠以為自己猜對了,分析道:
“因為今天他說過,你的時限已經定下,即便齊國公都不可能更改。
如此狂妄篤定,像極了有恃無恐的案犯。”
他剛說完,旁邊突然響起不合時宜的笑聲:
“哈哈哈,嗝……”
聶遠皺眉轉頭看向發出怪聲的胖子,不想跟他一般計較,不想對方卻出聲道:
“答案都擺到眼前了還能猜錯。”
“侯兄!”
駱輕舟連忙出聲阻止。
聶遠看了眼失去方寸的年輕人,知道這胖子八成猜到了真兇,開口道:
“你繼續說。”
胖子微微一笑,討價還價道:
“我有什么好處?”
“請你吃這頓飯還不夠?”
“不夠。”
胖子搖著狗頭,似乎已經拿捏了對方。
聶遠有些慍怒,“那你想怎么樣?”
“放我哥倆出去。”
“不可能,你們還有命案在身。”
“那就愛莫能助了。”
胖子說完,直接躺到稻草上,眼睛一閉,準備睡覺。
聶遠見狀眉頭深擰,就在他思索著要不要答應對方的無理要求時,突然想起了什么,沉聲道:
“你說的,該不會是齊國公吧?”
胖子城府顯然比駱輕舟深多了,自始至終閉著眼,翹起二郎腿,自顧自哼著曲兒。
聶遠繼續語氣平靜道:
“現在想來,唐知縣無緣無故提起齊國公,確實可疑。”
這時躺在地上的胖子慢悠悠道:
“齊國公齊瑞長,我朝開國六公之一,智謀無雙,屢立巨功,三朝元老,兩代帝師。
當年太祖皇帝的登基儀式都是他主持的,著實當得‘齊國’二字。
齊國公是詔國一等一的爵位,當年僅次于韓國公,奈何他幾個兒子都不爭氣,齊瑞長之后,再難出大才。
雖說爵號可以世襲罔替,但早就沒了當年‘三朝齊相’的權勢。
如今頂著齊國公頭銜的,只是一個正三品的觀文殿學士。”
胖子說完,睜開眼看向聶遠,似笑非笑道:
“就這,還是陛下看在太祖陛下面子上,給齊家人的體面。
畢竟五十年過去,參與過十國亂戰的人死得沒剩幾個了。”
聶遠皺起眉,眼前小子對以前的事倒是挺了解,但出口太過狂妄,倘若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去,怕是會惹出不少的麻煩。
胖子又朝駱輕舟道:
“駱兄弟,聽聶捕頭的意思,你似乎知道真兇是誰,該不會就是那位齊國公的公子,叫什么……
哦,齊夜壺!嘿,這名字起的,足見他老爹沒多少學問。”
此言一出,對面二人臉色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他們是不認識齊國公的兒子,但也不能真叫夜壺吧?
這時秀才在一旁小聲提醒道:
“二哥,是玉壺。”
胖子歪著頭道:
“玉壺、夜壺,聽著也差不多。”
“差別大了,這玉壺,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壺,說的是……”
胖子不耐煩擺擺手,“去去去,顯著你了?”
……
客棧里,李環與程岱宗正商討著怎么撈進了班房的二人,平時這種事都是胖子拿主意,現在他不在了,剩下人也只能抓瞎。
最后,程岱宗一拍桌子道:
“師哥,要不咱們劫獄吧?”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
“你小子,平時以俠士自居,怎到了這關鍵時刻,也做起了觸犯王法的事?”
緊接著就見胖子大搖大擺推門而入,身后還跟著同樣被抓走的秀才。
兩人似乎并沒有吃刑,身上衣服好端端的。
程岱宗見狀皺眉道:
“你倆越獄了?”
“什么話?以胖爺我的本事,自然是被恭恭敬敬請出來的。”
李環側耳傾聽一下,低聲道:
“那門外怎么還守著兩個人?”
“自然是保護我們的。”
“是怕你們跑了吧?”李環出言點破。
胖子清了清嗓子,打岔道:
“剛接了個活,對付紈绔子弟,岱宗老弟,包對你胃口。”
程岱宗聞言頓時心生警惕。
“若真是好事,你還能想著我?”
“那是自然,之前逛窯子我可是喊過你的,你不去怨誰?”
李環見胖子沒個正行,皺眉道:
“到底怎么回事?”
胖子這才收斂起不著調的模樣,將在牢房的見聞講了一遍。
原來自打胖子猜出齊國公的公子是真兇后,興許是死到臨頭,一直不肯松口的駱輕舟也吐露出一些事。
他是泗海河上的漁夫,靠著父母留下的一條木舟一張破網為生。
為了早些攢錢娶上媳婦,經常捕魚到半夜。
大概三個月前的一天夜里,運氣格外不好,直至亥時都沒什么收獲。
駱輕舟將船停到一處石橋下,從懷里拿出中午剩下的干糧,打算吃完就回家。
這時橋上傳來一陣響動,他以為是半夜買醉的酒客,沒當回事。
下一刻,一個麻袋就被扔到面前河水里,砸起一片水花,濺了他一身。
駱輕舟唯一的晚飯被打濕,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撐著船駛出橋洞,想要看看是哪個缺德的大半夜亂扔垃圾。
可當他抬起頭,對方早已走遠,只依稀看清一輛做工華麗的馬車。
那馬車整個泗豐縣也出不了第二輛,正是齊國公三品誥命夫人的座駕。
駱輕舟當時并沒多想,只知道自己可能辱罵了誥命夫人,沒敢過多逗留,連忙撐船離去。
之后沒多久,泗海河里就撈到了貞娘的尸體,據說是被人裝到麻袋里,捆綁大石墜入河底。
駱輕舟這才后知后覺,猜到自己那晚興許撞上了不該看見的事。
齊國公府權大勢大,他不敢多耽擱,收拾好東西準備出去躲躲風頭。
就在這時,官差找上了門,以奸丨殺良家女子的罪名將他拘捕。
因為急著往外逃,又沒有人能證明清白,駱輕舟屈打成招,很快坐實了罪名,被判處秋后問斬。
客房內,胖子笑著問道:
“所以各位,做好懲惡除奸的準備了嗎?”
李環、秀才點了點頭,一向喜好行俠仗義的程岱宗反而面帶懷疑道:
“你確定那駱輕舟不是為了保命而賊喊捉賊?”
“呵呵,不錯,吃一塹長一智。”
胖子先是夸贊一句,而后緊接著道:
“只可惜這次你又猜錯了,那陳夜壺我知道,是個腹中空空的草包,仗著老爹當官和家族爵位,經常做些狗仗人勢的勾當。”
“你怎么什么人都認識?”
胖子自得道:
“小爺我好歹是大戶人家出身,江湖閱歷可能不及你,但談起那些紈绔,你們幾個加一塊都未必比得上我,而且這人不光我認識,李哥應該更熟。”
“我熟?”李環滿臉疑惑。
胖子咧嘴道:
“記不記得咱倆十二歲那年,有個外來的公子哥調戲咱姐,說了些下流葷話,被你一頓好打,最后給揍成了豬頭。”
李環皺起眉,面露回憶道:
“好像確實有這么回事,當時光顧著打那小子,忘了問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爹官職似乎不小。”
“后來呢?”秀才好奇道。
“后來被我爹知道了,給我關了半個月祠堂,不過也沒罵我。”
胖子笑道:
“何止是沒罵,我偷偷去找你時,發現伙食可好了,那給我撐的。
事后聽我爹說,李伯父私下還夸你來著,說你打得好。”
李環聞言微微愣了下。
印象中,父親極少與自己說話,更沒夸過自己,跟姐姐反而會談論些官場之事,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不是親生的。
胖子最了解這位自小一同長大的兄弟,知道他再胡思亂想下去八成又要難受了,拍了下對方肩膀道:
“李哥,時隔多年,咱們要不要再扁那雜碎一頓,就當是回味下童年的快樂?”
李環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胖子雙手撐著桌子站起身,湊近了小聲道:
“咱們今晚就搞點動作。”
程岱宗看了眼門口道:
“現在已經宵禁了,門外還守著兩個官差,你怎么出去?”
“放心,那兩個都是自己人,確切來說,他們現在受我調遣。”
胖子說完,直起腰拍了拍手,門外兩名挎刀捕快果然推門而入,干脆利落一抱拳道:
“侯公子有何吩咐?”
“準備幾套夜行衣,迷煙鉤鎖也備著。”
兩名捕快聞言忍不住對視一眼,回想起聶捕頭的吩咐,最終還是點點頭,下去準備了。
胖子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背著雙手,志得意滿道:
“幾位兄弟,咱們今晚,夜探國公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