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說不能，而是不屑。雖說這也只是傳說，古時候靈氣豐沛，有天賦的人都會選擇將時間花在修行大道上，誰會將時間浪費在朝野瑣事之中？而現在情況便不同了，當那些修士們無法在修為上精進，便會想要在其他地方找……”

村長說的“找”后面的幾個字，秦觀沒有聽懂，他還沒學過那詞，不過他猜，應該是類似自我認同感的意思。

“誒……其實修士做官也有好有壞，好在他們的長壽能令朝堂穩定，壞的是他們若是想做壞事，會對百姓們造成更大的危害。”

“您懂得、還挺多。”秦觀不吝贊賞之詞，村長有著不符合農民身份的見識。

村長憨厚一笑：“別看我這樣，我可培養出個舉人兒子呢。”

這么想來，村長家那熊孩子雖然熊，但居然能認得字，村長家中，也有許多書籍。

“那你、兒子呢？”

村長的臉色瞬間暗淡下來，嘆道：“我兒成也天才，敗也天才……朝堂險惡，他入局太早，年輕的虧。”

莫不是莽撞青年，滿腔抱負，卻遭奸人陷害，含恨而終，白發人送黑發人？秦觀也跟著嘆了口氣，剛想開口安慰下老村長。

“他為官沒幾天，便被一合歡妖人給迷走了心竅，而他的發妻聽聞此事，便……唉……”村長望向房梁，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

“節……”哀字還沒出口。

“便殺到那合歡宗去，沉迷雙修之法，不能自拔。”

秦觀總算知道，原來那熊孩子有著如此悲慘的身世，難怪活像個……

嗯……

“我們、可有辦法，繞過縣衙、聯系上宗門？”秦觀不再想村長的家事，將話題拉回去。

據村長所說，九州的宗門與朝堂大多有較為密切的合作，畢竟修行之人大多會追求超脫世俗的境界，但既然建立了宗門，就難免被俗事所擾，此時，朝堂便會向他們提供諸多便利，他們為朝堂庇護，免受其他宗門或散修大能欺凌。

秦觀怎么聽怎么覺得，這世界的修仙宗門跟黑社會似的，只不過他們做的更大更強，直接向官方政府收保護費，當然最后都會收到面前這些農人頭上。

因此，宗門與俗世間的聯系，大多是由朝堂來維系。

“總會有弟子、行走世間歷練，又或者、宗門弟子的、家屬總會有一兩個在人間吧？”

“這么說來，我好像的確聽說過……”村長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信息，“十幾年前，縣城里有戶人家的孩子，被選入得道宗修行，他們的家族也因此平地飛升，成了縣里最有實力的鄉紳之一。”

“你可知、那戶人家、家住何處？”

“高僧是要做什么？”村長不解。

秦觀掃探著儲物空間里的血水，竟有些后悔，當時怎么沒有直接拉滿。

……

楊林村，村西山腰上。

一黑袍人疾行于密林之中，在山腰處，找到一處山洞，鉆了進去。

山洞深處，呼嚕聲隆隆作響，洞內的空氣污濁不堪，彌漫著動物的體臭，黑袍人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擺了擺手。

“吼！”

一團高大的身影，有如炮彈般彈射出來。

“是我！”黑袍人趕緊大喝一聲，拉下寬大的兜帽，露出面容，正是縣令。

巨人急停于縣令面前，洞內光線昏暗，只能照出對方身著寬松的素白衣物，衣物下肌肉鼓脹。

“你來做什么？”那巨人講話有些含混不清，好似舌頭還不會彎曲，但是嗓音極為雄厚，如此近的距離，震得黑袍人胸腔發癢。

“我是想來問問楊林村的事。”

“楊林村？”巨人的聲音上揚，片刻才想起來似的，“說起來，再過些日子，也確實該輪到楊林村了。”

“你的意思是，你還沒有去過楊林村呢？”

“我不是都說了過些日子去，為什么還這么問？你來此處擾我清夢，到底想說什么。”巨人似有怒意，他很是討厭自己睡覺的時候被打擾。

縣令見巨人不像是說話的樣子，他確實不知道楊林村發生了什么，可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縣令曾一度懷疑，村長是不是殺了些動物，偽裝成血案的樣子，賊喊捉賊。

但昨晚，他親自潛入楊林村查看過，那一地的血肉中，明顯混合著人類的尸體碎塊，從骨骼大小來看，至少出自三個以上的人。

那自小只會種田的村長，自然不可能有這種手段。

難道這附近又來了其他妖物？在楊林村里搞了場大屠殺？

或者，這依然是場賊喊捉賊的戲碼，那些死尸并不是楊林村的村民？可那么多的人類尸塊，又是從哪里搞來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說話啊！”那巨人有些不耐煩，突然爆喝一聲，震得縣令鼓膜瘙癢。

縣令掏掏耳朵，說道：“沒什么，我只是來提醒你一下，楊林村恐怕被什么高人給盯上了，你最近最好小心行事。若無必要，今年干脆就別去楊林村了，等風頭過去再說。”

“哼，什么高人？難道我會怕嗎？”

縣令在心中直搖頭，畜生就是畜生，怎么可能說得通。

罷了。

縣令說道：“若你能聯系上你的主人，打聽下最近可有菩提凈土的高僧出世，是哪位高僧？還有十年前加入合歡宗的一個楊姓秀才，他可是在最近離開了合歡宗？”

“知道了。”巨人一揮巨掌，轉身隱入洞穴深處。

……

果然，縣令很快就再度傳喚村長，跟他打著包票說已經向宗門發出信件，接下來，就只能等待宗門回信，對方是否重視此事，并非他們能左右。

看著村長滿懷期待的離去，縣令也算是放下了一顆心。

村長剛出縣衙，便換回滿是厭惡的臉色，火急火燎的回到驛站。

“高僧、高僧！”

“吱呀——”

推開老舊的木門，村長一眼便看到房內，銅鏡前，坐著一個面色慘白，像是死了好幾天的人，對著銅鏡梳妝打扮，然后緩緩扭頭，用十分空洞的眼神望著自己。

“有、有鬼……！”要不是村長這些日子見了太多尸體碎塊，現在恐怕已經被嚇得直接癱倒在地。

“謝謝，有被冒犯到。”白面人翻了個白眼，簡直死得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