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一部文學遺產

金字塔已屹立千年。巴比倫已成為遼闊帝國的中心。尼羅河流域和廣闊的幼發拉底河流域居住著擁擠的人群。一支在沙漠中漂泊的小部落，出于自身的某些原因，決定離開阿拉伯沙漠的荒涼故土北上，尋找更加肥沃的土地。

這群漂泊者就是后來的猶太人。

幾個世紀后，他們為我們提供了所有書籍中最重要的一部——《圣經》。

再后來，他們中的一位婦女生育了所有導師中最偉大、最仁慈的一位。

但說起來很奇怪，我們對這群陌生人的來歷一無所知，他們不知從何而來。他們曾在人類歷史上扮演過最重要的角色，然后離開歷史舞臺，成為生活在世界各國的流亡者。

所以，我在這一章所要告訴你的，總體來說是比較模糊的，具體細節也不太可靠。

但考古學家們正忙著在巴勒斯坦的土地上辛勤發掘，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將了解得越來越多。根據我們已經掌握的一些事實，我將提供一個可信的描述。

在亞洲西部，流淌著兩條寬闊的河流。

它們發源于北方的高山，消失在波斯灣的海域。

在這兩條泥沙俱下的河流兩岸，生活舒適而閑散。所以，無論是生活在北方嚴寒山區，還是生活在南方酷熱沙漠中的人們，只要一有機會，就會離開舊的居住地，漂泊到肥沃的平原。

他們互相爭斗，互相征服，在前一個文明的廢墟上興起又一個文明。他們建立了巴比倫和尼尼微這樣的大城市，在四千多年以前使這一地區成為名副其實的樂園，令其他地方的人們羨慕不已。

但當你查看地圖時，你將看到成千上百萬的矮個子農民在另一個強大國家的田地里辛勤耕作。人們居住在尼羅河的兩岸，這個國家名叫埃及。她與巴比倫和亞述之間被一條狹長的地帶分隔。人們需要的許多東西只能從遠方肥沃的平原獲得，而巴比倫人和亞述人需要的很多東西也只有在埃及才能制造。因此，這兩個地區互通貿易，通商大道穿越上述狹長的地帶。

現在，我們把世界的這一地區稱為敘利亞，在古代它有很多的名字。它由低矮的丘陵和寬闊的谷地組成，那里樹木稀少，烈日炙烤著大地，幾個小湖泊和許多小溪流為陰沉單調的巖石山丘增添了一絲生氣。

從最早的時候起，這條古老商道穿越的地區居住著從阿拉伯沙漠遷移來的各個部落。他們都屬于閃族，說同樣的語言，信奉同樣的神。他們經常互相打斗，隨后訂約講和，隨后又打起來。他們互相偷襲對方的城池、妻子和羊群。他們和一般的游牧部落一樣，把自己的強權意志和鋒利的刀劍當做最高的權威。

他們曖昧地承認埃及國王或者巴比倫、亞述國王的權威。當那些強大統治者的征稅官帶著武裝隨從到來時，爭吵的牧人們變得異常的謙恭。他們頻頻鞠躬，承認自己是孟斐斯的法老或阿卡德的國王的恭順的仆人。但等到總督大人帶著士兵一走，古老的部落戰爭生活繼續進行，像從前一樣打得不亦樂乎。

請不要把這樣的打斗太當真。那是這些古代人唯一享受的戶外運動，造成的損失一般來說是非常輕微的。此外，這還能使年輕人保持身手矯健。

將在人類歷史上扮演重要角色的猶太人，就是從一支爭吵不休、打打鬧鬧、四處游蕩、偷雞摸狗、想方設法在通商大道一帶站穩腳跟的小部落開創他們的事業的。不幸的是，我們對他們的歷史發端一無所知。許多有學問的人做過許多有學問的猜測，但看似有理的猜測無法填補歷史記載的空白。有的書上說猶太人最初來自波斯灣一個叫烏爾的地方，這可能是對的，但也有可能是錯的。與其告訴你許多不確定的事情，還不如什么也不說，只提及所有歷史學家都認同的事實。

猶太人最早的祖先可能居住在阿拉伯沙漠。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一個世紀離開故土，進入了西亞肥沃的平原。我們只知道他們漂泊了很多個世紀，試圖擁有一小塊他們自己的土地，但他們漂泊的路線已經無從得知。我們還知道猶太人在某個時期曾穿越西奈山一帶的沙漠，并在埃及生活了一段時間。

埃及和亞述的史書對《舊約》中所列舉的發生在這以后的事件開始有所提及。

往后的故事就是家喻戶曉的了：猶太人如何離開埃及，經過沙漠中漫長的跋涉之后，統一成了一個強大的部落；這個部落如何征服通商大道上一小塊名為巴勒斯坦的土地，在那里建立了國家；這個國家在幾個世紀的時間里如何為了獨立和生存而抗爭，直到最后被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的帝國吞并，后來又成為偉大羅馬國一個小行省的一部分。

但當我提到這些歷史事件時，請記住我不是在寫一本歷史書。我也沒有打算告訴你（根據最可靠的歷史資料）實際發生的事情。我只打算向你說明一個被稱為猶太的民族認為發生過的事情。

如你所知，在“事實”和我們“相信的事實”之間有巨大的差別。每個國家的史書都記載著本國人民確信無疑的歷史記述；而當你跨越國界，讀讀鄰國的教科書，你將從中發現完全不同的說法。但是讀本國教科書的孩子們將畢生相信書上所說的都是事實。

當然，總會有個別歷史學家或哲學家或者其他的怪人會去閱讀所有國家的所有史書，也許他會得到接近于絕對真理的見解。但如果他希望過安寧幸福的生活，他是不會把他的見解說出來的。

猶太人與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樣。3000年前的猶太人，2000年前的猶太人，以及今天的猶太人和你我一樣，都是普通人。他們并不像他們有時說的那樣比別人好，也并不像他們的敵人經常說的那樣比別人壞。他們具有某些不尋常的優點，也有某些極其平常的缺點。關于猶太人已經寫了很多，有好的，有壞的，還有不好不壞的，因此很難對他們在歷史上的地位做出正確的估計。

猶太人先后生活在埃及人、迦南人和巴比倫人中間，關于這些冒險經歷，猶太人有自己的編年史。要想弄清這些史料的真正價值，會同樣困難。

新來的人是不大受歡迎的。在猶太人無休止的流浪行程中所到過的大多數國家里，他們是新來的人。尼羅河流域、巴勒斯坦山谷以及幼發拉底河流域的原住居民沒有張開雙臂歡迎他們。相反，他們說：“我們自己的兒女還不夠地方住呢。讓這些外鄉人上別處去吧！”于是，就發生了糾紛。

猶太歷史學家在回顧那些古代的歲月時，總是盡量為自己的祖先說好話。我們今天也一樣。

多少世紀以來，《舊約》是我們的祖先能讀懂的唯一有關古代亞洲歷史的書。但一個世紀以前，我們開始學會讀埃及的象形文字，50年以前我們又找到了辨認神秘的巴比倫楔形文字的門徑。現在我們知道，在猶太編年史作者所講述的故事之外，還有截然不同的說法。

我們知道他們犯了所有愛國的歷史學家都犯過的錯誤。我們了解到他們怎么歪曲事實來為本民族增光。

所有這些錯誤（我一再強調），在本書里絕對沒有。我不是在寫猶太人的歷史，我不為他們辯護，也不攻擊他們的動機，我僅僅是在重復他們關于古代亞洲和非洲歷史的說法。我也不會去研究博學的歷史學家們的嚴謹著作，用六便士買來的一本《圣經》，就能提供我可能需要的一切材料了。

如果你對公元前1世紀的一個猶太人提到“圣經”這個詞，他不會知道你在說些什么。這個詞相對來說比較新，是在4世紀由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約翰·克里索斯通發明的。

他把猶太人的圣書全集統稱為“圣經”。

在近一千年的時間里，《圣經》的篇幅不斷增加。除少數例外，各章都是用希伯來文寫的。但耶穌誕生時，希伯來文已經不是常說的語言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簡單，老百姓都能懂的阿拉米語，《舊約》中的幾段先知啟示就是用阿拉米語寫的。請不要問我《圣經》是什么時候寫成的，因為我不能回答你。

每一個猶太小村子，每一座猶太小神廟，都有它自己的某種文字記載，由對此感興趣的虔誠老人記在獸皮或埃及莎草紙上。有時候，朝拜神廟的人也會把各種法典和預言記錄下來以便隨時使用。

公元前8世紀猶太人居住在巴勒斯坦時，集輯起來的各種記載越來越多。到公元前3世紀至公元前1世紀之間，這些記載被翻譯成了希臘文，傳到歐洲，以后又被譯成世界各種語言。

至于《新約》，歷史就更簡單了。基督死后的頭兩三個世紀，那個卑賤的拿撒勒木匠的信徒們經常有被羅馬當局迫害的危險。在靠刀劍暴力建立起來的羅馬國看來，博愛和仁慈的教義是對其國家安全的巨大威脅。因此，早期的基督徒不會走進一家書店，然后說：“請給我一本《基督傳》和一本《使徒行傳》。”他們只能從相互間傳遞的各種秘密小冊子中獲取知識。成千上萬的小冊子輾轉傳抄，最后人們已無從追查小冊子內容的真實性了。

與此同時，教會取得了勝利，曾經受迫害的基督徒成了古羅馬國的統治者。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消除由于300年的迫害而造成的宗教著作的混亂狀態。教會的首腦召集一些博學之士來閱讀流行的所有版本，毀棄了絕大部分，只保留了幾部福音書和幾封使徒寫給遠方會眾的書信。

接下來是長達幾個世紀的論戰和爭辯，還在羅馬和迦太基（在著名的古海港廢墟上新建的城市）召開多次著名的宗教會議，直到基督去世后700年，東西方的教會才最終確定了現行版本的《新約》。從那以后，以希臘文本為底本翻譯了難以計數的各種語言的版本，但在內容上沒有什么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