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冷風卷著枯葉在巷道中盤旋，吳廷停在木人巷的一處別院外。

咚咚~

吳廷敲響院門，聽見了里頭急促的腳步聲。

吱呀~

院門緩緩拉開，半張脂粉薄施的臉探了出來。

她眸子在吳廷的官服上一掃，唇角勾起一抹敷衍的笑：

“官爺，這深更半夜的，奴家可不接客。”

話音未落，門便要合上。

啪！

吳廷的手掌猛地抵住門板，力道沉冷如鐵。

“王富貴人呢？”

墨姑娘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嬌聲道。

“官爺說笑了，胖爺怎會在奴家這兒？”

“群芳樓蘇媽媽親口說，他在你這。”

墨姑娘心中暗罵一聲，臉上維持著假笑。

“媽媽年紀大了，記岔了也是常事。”

吳廷眼底一沉，面上卻不露分毫地收回手臂，后退了一步：

“既然如此，是我叨擾了。”

啪嗒~

轉身的剎那，他聽見身后門扉急急合上。

夜風掠過巷角，吳廷足尖一點，貍貓般翻上墻頭，無聲無息地摸到了別院的上方。

此刻月光照耀下的小院里，四個大漢拉出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的王胖子。

‘猛虎幫的人……’

吳廷瞇起眼，清楚地看見那四人脖子上紋著的虎頭刺青。

‘李子牛的人？還是李鷹的人？’

正思忖間，墨姑娘已扯出王胖子口中的白巾。

她翹著染了蔻丹的指尖，語調譏誚地說道。

“你的好頭兒，方才可是來找你了呢~”

“呸！”

王胖子一口唾沫淬在她裙擺上。

“想讓胖爺陷害頭兒？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墨姑娘臉色一寒，剛要發作，卻被為首的漢子抬手攔住。

那漢子彎腰拾起一柄鐵錘，對著身邊三個漢子點頭示意。

下一刻，吳廷看見王胖子被死死壓在地上，胸口墊了塊青石，鐵錘掄起的黑影在月光下一閃！

砰！

石屑四濺，王胖子整張臉漲得紫紅，喉間擠出痛苦的悶哼。

吳廷指節捏得發白，卻按兵不動。

‘胖子可不是吃虧的主……想必是有把柄落在了猛虎幫手中……’

他臉上閃過一絲歉意。

‘只能暫時委屈你了，胖子……’

砰！

那漢子每掄完一錘，便朝著王胖子臉上扔去一兩紋銀。

“替少主辦事，這些銀子全都是你的。”

白花花的銀子砸在臉上，王胖子喘著粗氣，忽然咧嘴笑了：

“去你娘的！就算你給胖爺磕頭叫爺爺都沒用！”

為首的漢子臉上怒色閃過。

“繼續打！”

鐵錘透過石頭傳來沉重的力道，王胖子痛苦地仰起身子，忽然瞥見了上方屋頂的一道身影。

屋頂積雪上，吳廷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沖王胖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頭兒來了！’

王胖子眼底掠過一絲狂喜，又迅速垂下頭去。

“夠了！放他回去吧！”

碎石聲逐漸減弱，為首的漢子讓其他人停下動作，解開粗長的麻繩。

“留他的時間太長了，那吳青云已經起了疑心。”

王胖子站起身子，揉了揉疼痛的胸口，五官幾乎擰作一團。

為首的漢子一把揪住他衣領，陰惻惻道：

“記住！你的欠條還在我們手里！別想著耍花樣！”

說罷，對著身后三條漢子點了點腦袋。

“把他看緊點！別壞了少主的計劃！”

王胖子踉蹌地走出大門，余光瞥向不遠處的人影，加快腳步引著身后三條尾巴拐進一條死胡同。

吳廷無聲滑下屋檐，悄無聲息地來到三條漢子身后，手中橫刀猛然出鞘！

一道寒芒自黑暗中暴起！

血肉刺破的聲音瞬間響起，兩道身影捂住脖子，倒在地上不斷喘息，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

聽見身后傳來的動靜，最后一人剛轉過腦袋。下一秒，冰冷刺骨的感覺就從脖子邊上傳出。

“你覺得是你喊得快，還是我的刀快？”

吳廷看著準備大喊的猛虎幫弟子，半張臉頰從陰影中緩緩露出。

那漢子瞳孔驟縮，瞥見同伴倒在地上，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地求饒。

王胖子沖上來就是一頓拳腳，邊打邊罵：

“狗娘養的！敢拿欠條要挾你胖爺！”

等到王胖子出夠了氣，吳廷開口說道。

“帶上那兩人。”

······

青石縣城西的破巷內，月光傾灑在五道身影上。

“說！胖爺的欠條在哪里？！”

王胖子將冷水澆在了唯一能開口說話的人身上。

那人眼神畏懼地看著吳廷，哆嗦如篩糠，焦急地說道。

“在，在李一那！都是他指使的！不關我的事啊！”

“果然是那王八犢子！”

王胖子怒啐一口，剛想要接著李一在哪的時候，一旁的吳廷忽然開口。

“李一是誰的手下？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我！”

吳廷眼神冰冷，讓人望而生畏。

“是，是李子牛！他計劃，計劃利用快班里的捕快對付你！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求求你放過我！”

“你還是沒說全部實話。”

吳廷搖了搖頭，拔出橫刀砍斷了他左手拇指，語氣平靜地接著說道。

“你還有四次機會。”

王胖子看得心驚肉跳，下意識摸了摸左手拇指，咽了口唾沫。

那漢子感覺到手指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哭流涕著，眼睛中恐懼之色愈發濃烈。

“我真的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

嚓！

左手食指飛落。

“三次。”

那漢子不敢大聲喊叫，強忍著疼痛看著即將落下的橫刀，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我想起來了！李一怕離陽武館！他沒敢動張游，派了李九去搞定連清流！”

‘糟了！’

吳廷和王胖子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

嘎吱~

嘎吱~

寒風搖晃著木門，發出刺耳的聲響，不好的預感涌上吳廷的心頭。

‘希望來得及！’

吳廷快步踏入院門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抬眼望去。

月光下，一具尸體仰面倒在院中，雙眼圓睜，一柄豁了口的舊刀貫穿胸膛，佝僂著背的身影攥著刀把，白發被血痂黏成綹，隨著急促的喘息一顫一顫。

聽到面前的動靜，連老頭抬起腦袋，浴血的衣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頭兒，猛虎幫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