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芝加哥。

卡塞爾學院，校長室，穿著西裝的銀發(fā)老人，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楚天驕的事我聽說了，真沒想到你會親自來，”老人將茶杯推向桌子對面，道：“試試？大吉嶺的二號紅茶，非常棒的。”

桌子對面坐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她穿著黑色的套裙，戴著一頂偏大的帽子，半張臉隱藏在帽子的陰影里。

“我比較意外，你居然還會為客人準備這么好的紅茶。”女孩接過茶杯，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然后將茶杯放下，淡淡的道。

“年輕時留下的愛好，雖然我已經(jīng)沒法像以前那樣，享受紅茶的香味了。”老人有些惋惜地嘆道，“算是………對過去的緬懷吧，這樣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

“昂熱校長比我想的要有幽默感，”女孩無聲的笑了，“其實你已經(jīng)厭倦了，如果可以和祂同歸于盡，你應該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對吧？”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確實如此，對我這個糟老頭子來說，值得追求的東西也就這么多了。”

“那我們就有合作的基礎了。”女孩無縫銜接，“我可以繼續(xù)幫你，不過她的事，你得聽我的安排。”

“我不希望學院，現(xiàn)在去打擾她。”

這句話算不上客套，甚至有些冒犯，但老人并沒有惱怒，而是面無表情地端起了茶杯。

“看起來你不太喜歡我啊。”女孩咧嘴笑道。

“不，說實話我很感激你，你給了我希望和機會，”老人緩緩地說，“但是………”

“但是？”

“但是，”老人直視對方的眼睛，“你為她做的，是不是太多了？”

“這未必是什么好事啊，誰能保證諸神的黃昏之后，活下來的是她，而不是………尼德霍格呢？”

女孩搖了搖頭，“劇本什么的，看多了也會覺得無趣的啊，尤其是最后落幕的時候。”

“我的姐姐很聰明，她能察覺到自己有問題，而且在自己努力去摸索去解決，我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姐姐吃癟呢？當然要讓她尋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斷鼓勵她繼續(xù)前進，而不是讓她活在楚門的世界里，走到那個終點。”

“妹妹什么的，生來就是給姐姐分憂的啊。”

老人沒話說了，和一個有點神經(jīng)的姐控沒什么好說的，她最后只會把話筒引向“路吹”，他也不打算勸說女孩放棄現(xiàn)在的想法，因為那并不現(xiàn)實。

長久的沉默，最后老人開口了：“三年以后呢？”

“我不會多干涉，但在她十八歲之前，卡塞爾不應該去找她，這是我的底線。”女孩道。

“你想讓她再過幾年普通人的生活？在………已經(jīng)覺醒的情況下？這可不是什么好的建議啊。”

“不，”女孩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我只說了，三年內學院不要去找她，但她做什么選擇，我不會去干涉。”

“讓玩家自由發(fā)揮，游戲才更有意思。”

“游戲？”老人瞪大了眼睛，完全無法理解。

“對啊，”女孩發(fā)出了愉悅的笑聲，“命運無法避免，而既然結局無法改變，那一切都只是一場游戲罷了——這就是我所追求的樂趣啊。”

———

三天的假期很快過去，但楚子涵和路明霏卻都沒有回學校，她們一起請假了。

蘇小妍和兩個孩子呆在別墅里，等待著警局的消息，當然，其實等消息的只有蘇小妍一個人，路明霏和楚子涵都知道結局必然是失望。

已經(jīng)過去了七十二小時，這時候一點消息沒有，還是在高架橋上失蹤的，保不齊人被風吹到橋底下去了，否則沒辦法解釋他是怎么消失的，而如果是不小心從高架橋上掉了下去，那楚天驕的結局似乎“顯而易見”，幸存的機會希望已經(jīng)非常渺茫。

當夜色黑下來之后，整座城市的燈光開始逐漸熄滅，孔雀邸小區(qū)卻依然“燈火通明”，幾乎每一棟別墅的客廳都亮著溫暖的燈光。

楚子涵端著一杯加糖的熱牛奶走在別墅里，她來到二樓，推開了一間房間的門，這間是家里很少有人會來的，爸爸的書房。

雖然書房的門是不上鎖的，但爸爸很久才會回一次家，所以書房幾乎是擱置的，只是偶爾會有家政進來打掃而已。

書房的門緩緩打開，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書房的燈亮著，蘇小妍趴在書桌上，似乎是睡著了。

她睡得很熟，楚子涵走過去之后，發(fā)現(xiàn)她的眉頭緊鎖著。

楚子涵看見了書桌上的一堆書籍，經(jīng)濟學、博弈論、經(jīng)濟法教程………那上面都有翻動的痕跡，還有幾本書被翻開扣在桌面上，顯然蘇小妍還沒有看完。

楚子涵愣住了，這時候蘇小妍輕咳了一聲，然后醒了過來，朦朧的燈光里，她看到楚子涵站在她的面前，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蘇小妍甩了甩頭，努力眨了眨眼睛，看上去非常迷茫，楚子涵以前看到過她這副表情，往往是在酗酒或者熬夜之后。

但這一次，蘇小妍的臉上明顯刻著更深的疲倦。

“哦，子涵，你來了，你爸爸有消息了嗎？”蘇小妍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用那種有些令人尷尬的語氣，和楚子涵寒暄著。

楚子涵搖了搖頭，“還沒有——媽媽，你為什么要………看這些？”

蘇小妍回頭看了一眼桌面，表情有點像偷著玩游戲機被家長給發(fā)現(xiàn)的孩子。

她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然后抬頭看著楚子涵，“你爸爸不知道去了哪里，寰亞集團是你爸爸的公司。”

“媽媽不懂這些，但看看肯定沒有壞處，也許以后……….能用上。”

她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有著往日很少有的嚴肅。

蘇小妍揉了揉眼睛，然后用雙手搓了一下臉，努力把那種悲傷又失落的表情收回去，“你爸爸會回來的，對吧。”

楚子涵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有些問題沒有答案。

她第一次看到媽媽如此悲傷的表情，爸爸以前一直都對媽媽很好，從來沒有讓媽媽傷心難過，以往她做出那些傷心的表情，都是用來搞怪或者故意尋人開心。

但現(xiàn)在，她是真的在悲傷，卻沒有多余的時間給她去消化。

實際上蘇小妍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有沒有用，在過去的許多年里她從來沒考慮過這些事，只需要想想今天去哪里刷卡。

但起碼她知道，如果楚天驕真的回不來的話，那她什么都不做，就相當于放棄了整個寰亞集團，放棄了楚天驕所有心血，以后的寰亞集團會被其他人敲骨吸髓、徹底瓜分。

而現(xiàn)在，不會再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扭轉局面、力挽狂瀾，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她在這種局面里，就像個突然參與到博士論壇中的小學生，沒有任何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經(jīng)驗，甚至連看人臉色都不會。

蘇小妍已經(jīng)能想象到，這個沒有了楚天驕的家會怎么樣，這些壓力幾乎淹沒了她，讓她喘不過氣。

其實保不住公司也沒什么的，放棄了也沒人會說什么，以她的實力隨便去哪個舞團都是扛把子，哪怕是去當個舞蹈老師，也依然可以給兩個孩子很好的生活，但………

還是想要螳臂當車，去不自量力一把。

楚子涵突然感到很心酸，在此之前，媽媽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不靠譜的讓她都覺得很頭疼，總希望媽媽能夠改變。

而現(xiàn)在，媽媽開始“成熟”起來了，她卻又突然希望，媽媽還能和以前一樣“任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媽媽終于改變了，這應該是好事，可楚子涵再清楚不過，這樣的“蛻變”必定伴隨著劇烈的痛苦和悲傷，她寧愿媽媽不要經(jīng)歷這種痛苦，永遠生活在一個烏托邦里。

可現(xiàn)實沒有如果。

最后她只能緩緩地蹲下去，握住媽媽的手，靜靜的陪在她身旁。

隔壁的臥室里，路明霏躺在床上，鐮鼬幫她帶回一條條的訊息。

在昏沉又黑暗的房間里，路明霏想，楚叔說的沒錯，混血種和人類，真的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里。

而社會人類無法脫離社會規(guī)則生存，只要他還生活在這個社會上，就必須遵循一部分社會規(guī)則，逾越者自然會為之付出代價。

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爸媽和楚叔他們先付了代價，她才能活在這個溫暖的蛋殼里。

金色的瞳孔熄滅了，路明霏閉上眼睛，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普通的夜晚會這么漫長。

———

第二天，上午十點，寰亞集團。

蘇小妍坐在最高層的會議室里，心情忐忑。

今早她接了個電話，聽到對方自稱楚天驕的律師就急匆匆的來了，甚至沒做點什么準備，到樓下才覺得自己這波“單刀赴會”實在是有點草率。

門開了，蘇小妍下意識的看向門口，一個穿著職業(yè)裝、戴著紺青色下半框眼鏡的女孩走了進來，“蘇小妍，蘇女士？”

“是………”蘇小妍點點頭，起身和對方握手，挺直腰桿，不管怎么氣質不能輸。

她看到了職業(yè)裝女孩的胸牌，【蘇恩曦】。

———

路明霏和楚子涵在隔壁等著，楚子涵有些忐忑，路明霏則是癱在沙發(fā)上，閉上雙眼開著鐮鼬，聽著隔壁的“風吹草動”。

88個言靈她還沒來得及都試一遍，但平時想要不暴露也只能挑一些不那么“魔法”的，而這個序列不算高、消耗也不大的言靈用來“竊聽”相當好使。

如果她想看畫面，其實還可以用“蛇”把畫面?zhèn)鞯侥X子里，不過蛇的消耗不小操作難度也更大，路明霏只能先退而求其次，夠用就行。

雖然據(jù)路明梓說這個人是她安排的絕對可靠，但路明霏還是稍微有點不太放心，隨手掛了一個鐮鼬聽著，當然，事實是她估計也聽不懂多少。

在商業(yè)什么的領域她和蘇小妍一個水平，都是一張白紙，被賣了還會給人數(shù)錢的那種，現(xiàn)在只能希望路明梓說話算數(shù)辦事靠譜。

實際上讓蘇恩曦親自過來，處理寰亞集團的事，都不是高射炮打蚊子了，那是用“小男孩”轟一只螞蟻——作為“老板”的管賬丫頭，蘇恩曦分分鐘就是幾百萬進賬還是美刀，手下的員工隨便拉一個也能把事情處理的妥妥帖帖。

不過路明霏是老板唯一指定的VIP客戶，只要她一聲令下，別說是損失些許美倒了，奶媽組三人什么都能做。

會議室里，蘇小妍一開始還很擔心，蘇恩曦一看就是個職場女強人，而她就是一跳舞的，一不小心就可能進什么圈套。

雖然對方自稱是楚天驕的律師，但蘇小妍現(xiàn)在多少有點神經(jīng)過敏，看到誰都想著懷疑一手。

然后，蘇恩曦一句話，就讓蘇小妍大腦宕機——

“蘇女士，你對當寰亞集團的新CEO，感興趣嗎？”

“………”蘇小妍眨了眨眼睛。

“蘇小姐，我………不太明白。”蘇小妍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不知道這位蘇恩曦小姐在搞什么飛機。

雖然她對經(jīng)營公司什么的一竅不通，但也知道CEO的含金量。

CEO，首席執(zhí)行官，通常指的是公司的最高管理者，負責整體戰(zhàn)略、決策和運營，這個職位在公司內部具有很高的權威，通常直接向董事會匯報。

而“老總”這個詞在中文中是一個更為口語化的稱呼，通常指的是公司的老板或最高管理者，在某些情況下，CEO和老總可以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她如果成了CEO，以后其他人見她都得叫一聲蘇總。

但………她何德何能啊她？！

“不知道蘇小姐有沒有聽過，黑太子集團？”蘇恩曦帶著禮貌的微笑，慢慢和蘇小妍解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