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顧夏月的話，模糊的記憶愈來愈清晰，心口那種窒息般的痛就愈發明顯。

上官婉兒微微向前弓著身，低頭注視著潔白的地面，淚珠不斷在眼眶里打著轉，交叉在一起的五指不斷互相角力，好似這指縫間傳來的痛楚能治愈心口的痛楚一般。

良久，她站起身走至窗前，慌張的擦了擦眼角。

“沒事的，夏月，我們都轉生到這方世界了，說不定......”不知是安慰顧夏月，還是安慰自己，上官婉兒用故作輕松的口吻道：“說不定，他現在就在哪間醫院睡著呢。”

一聽到這個可能，顧夏月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抬起頭，企圖從上官婉兒的臉上看到答案。

上官婉兒看著顧夏月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這天見猶憐的模樣，心情完全感同身受的她不斷認真的點點頭。

“一定會的。”

顧夏月也反應了過來：“對！祁王哥哥也說不定轉生了，不！祁王哥哥一定轉生了！”

“祁王哥哥！”

“要找祁王哥哥！”

顧夏月嘴里這么呢喃著，表情呆滯著就要起身下床。

可顧夏月如今沒有半點修為在身，再加上多年沉睡，虛弱的她只是單腳踩在地上就差點一個趔趄。

上官婉兒急忙上前扶住她。

“夏月，你冷靜點！”

“上官姐姐，我要找祁王哥哥，上官姐姐，你帶我找祁王哥哥好不好。”

上官婉兒嘆了口氣，指尖攢起丹田不多的靈力，隨后點在了顧夏月的眉心上。

顧夏月跌坐在病床上，片刻后渙散的眼眸才逐漸恢復了一些光彩。

“好些了嗎？”

顧夏月手指抓住床單，越抓越緊，直至骨節分明。

“嗯。”顧夏月終于松開了手指：“上官姐姐，你說吧，我聽著呢，只要能找到祁王哥哥，我都會做的。”

上官婉兒深吸了一口氣：“好，夏月，你現在仔細聽我說，你先暫且放下在大周的記憶，然后仔細回想你在這個世界的記憶。”

顧夏月低著頭，回答的很快：“我記得，我叫佟慕思，我是七歲穿越到無根天的，我沒有爸爸媽媽，我有個爺爺。”

聽到顧夏月的話，上官婉兒微微松了口氣：“接下來回憶你修習過功法典籍，應該還記得吧？望氣、內罡、外罡、踏上修行路的凝虛小三境。”

“記得。”

“嗯，你既然對這個名叫藍星的世界有所認知，就不用我過多解釋了，我接下來會去見官方人員，你要在最短時間完成外罡，因為我剛來的時候，聽到你在這個世界的爺爺被稱作老首長，想來是有一定能量在的......”

上官婉兒說著像是察覺到什么似的，慢慢停下，有些詫異的轉頭看向窗外。

原本在窗外的安靜飄落的雪花，陡然被不知道從哪席卷而來的狂風卷的滿天飛舞起來。

雖沒有全盛狀態的修為，但見識還是在的，上官婉兒感知到窗外亂竄的蓬勃靈力，心底剛升起警惕。

下一刻。

從上官婉兒說讓自己完成外罡的就閉上眼顧夏月，這時候再度睜開了眼眸。

“上官姐姐，我外罡了，要沖擊丹田，開啟精藏嘛，這個要的時間可能有點久......”

上官婉兒微微嘴角有些抽搐，下意識道：“多久？”

“一天多些吧。”

上官婉兒沉默了。

見到上官婉兒沉默，顧夏月卻是著急起來：“上官姐姐，你繼續說，我在聽呢，你剛剛講你要去見官方人員，我在這里等你嗎？”

上官婉兒反應了幾秒，擺了擺手：“什么都不用了，你現在就一個，調整好情緒，跟我一起去見那些人，待會他們肯定會問我們關于無根天的事情，有些我不知道的，可能需要你回答。”

“我知道了。”

顧夏月站起身：“那回答完他們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借他們的勢力找到祁王哥哥了？”

“嗯，你先不要急，說不定......李睿他還沒醒。”

“好。”

握了握顧夏月的手，上官婉兒率先朝著病房外走去。

也就是走到門口，上官婉兒還是沒忍住的回頭道：“夏月，你剛剛修煉的是《凝虛訣》嗎？”

顧夏月眼神黯淡了些。

她懂上官婉兒問話中的意思。

“不是，我修煉的是《人皇經》的凝虛法，祁王哥哥留給我的......人皇體，還跟著我。”

上官婉兒表情嚴肅了幾分，沉吟數息，按下了心中的疑問，轉而叮囑道：“待會見面的時候，我讓你回答，你再回答。”

“嗯。”

半個小時后。

上官婉兒和顧夏月坐在醫院的一間小型會議室里，那位姓宋黑色行政夾克中年男人，帶著一位老者以及一位戴著眼鏡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上官婉兒站起身，打量了下兩人。

宋處長立刻為雙方介紹，先是指著老者：“上官前輩，這位是魏如海魏前輩......”

不等宋處長介紹完，上官婉兒眉梢一挑：“交州無垠門老祖之一？”

魏如海蒼老的面容上也是微微驚訝，然后慈祥一笑：“沒想到后世還有人知道老朽的名字，沒錯，老朽正是出自無垠門。”

宋處長瞧見上官婉兒聽過魏如海的名字，頓時松了一口氣：“魏前輩如今是我們大華區轉世者災害預防辦事處的總處長。”

“魏前輩，晚輩上官婉兒。”

魏如海笑著點頭。

宋處長接著又介紹中年男人：“這位是我們大華區秦省的齊副SZ。”

互相介紹后，幾人相對而坐。

魏如海率先開口，語氣十分和善：“上官道友，還有這位顧道友，目前藍星的具體情況，你們應該已經聽說了，因為老朽未歷輪回紀元最后的那段時間，所以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兩位道友，還有齊副SZ，他也有問題想問。”

“好的。”上官婉兒平靜道。

魏如海看向齊副SZ。

齊副SZ目光先是落在了顧夏月的臉上，見顧夏月只是低著頭，于是只好再次將目光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前輩，我也是代我老首長想向您請教兩個問題。”

“請說。”

“我們都將上官前輩您這種蘇醒過來的人，稱做轉世者，譬如上官前輩您，我記得上官前輩您在藍星，也就是這個世界以前的名字叫做陳冉兒，您現在......人格方面吧，更偏向陳冉兒本我呢？還是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想了想：“我就是陳冉兒，我同樣也是上官婉兒，該怎樣與你解釋呢，我的人格從未變過，只是多出了上官婉兒這一生的經歷而已。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你們稱之為轉世，對我們而言，何嘗不是復蘇？

何為本我，何為真我？哪有那般多焦慮，我思，故我在。”

齊副SZ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下來這個問題，是想問......顧前輩，顧前輩您還記得我嗎？”

說到顧前輩三個字的時候，齊副SZ表情莫名。

上官婉兒看向顧夏月，顧夏月這才慢慢抬起頭。

“齊叔叔，我記得你。”顧夏月簡短的回應。

齊副SZ松了一大口氣的點點頭：“我沒問題了，魏處長。”

魏如海點了點頭，接過話茬：“我也只有兩個問題，兩位道友，不知道你們想過沒有，你們，或者說我們是何故轉生到這個世界的？”

上官婉兒和顧夏月對視一眼。

上官婉兒搖了搖頭，剛想說話。

顧夏月眉頭皺著：“我知道一些......是師傅......@#$@!@#%”

上官婉兒先是詫異為什么顧夏月說了個開頭，后面只張嘴，卻不發聲了，甚至顧夏月的面容都有些看不清。

魏如海卻是猛然大驚，一把推開椅子，急的大吼道：“停！”

看到魏如海的反應，上官婉兒才后知后覺，原來不是她一個人聽不清。

顧夏月則是疑惑的看著兩人。

上官婉兒心念電轉，吸了一口氣道：“夏月，你別說了。”

“怎么了？”顧夏月依舊不解。

上官婉兒看著顧夏月，目光復雜：“你說的我們聽不到。”

魏如海卻是急著道：“顧道友，你剛剛提到你師傅？”

顧夏月看向上官婉兒，上官婉兒點點頭。

顧夏月這才點頭：“對，我師傅。”

“不知道尊師尊號？”

顧夏月搖了搖頭：“師傅沒跟我說過這個。”

上官婉兒思索著什么，解釋道：“夏月的尊師，曾是我們大周的欽天監監正，我對監正大人同樣所知甚少，只知其與圣后娘娘和教宗大人并稱三大圣人。

魏前輩，您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夏月剛剛明明說了話，卻沒有聲音是？”

“上官道友，應該知道無根天每一紀元都會陷入永夜，只有極少數人能在這永夜中活到新紀元。”

上官婉兒點點頭：“沒錯，雖然還未回想起最后的記憶，但我正是在永夜中失去意識的。”

魏如海看向顧夏月：“想來顧道友的師尊，應是在輪回紀元之前就存活的存在，圣人已不可直呼名諱，更不論圣人之上，恐怕顧道友剛剛要說的話，涉及到真仙、圣仙、乃至是仙帝之秘。”

上官婉兒看向顧夏月，眼露征詢。

顧夏月果斷的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想說的不是成仙路，你們現在能聽到嗎？”

“能。”上官婉兒表情凝重的看著顧夏月：“夏月，你先別急著說，你現在有感覺哪里不對嗎？”

“沒有。”

“確定哪里都沒有嗎？”

顧夏月又重復了一遍，自己沒有異常。

一旁的宋處長突然急著道：“說不出來，能不能寫下來？”

魏如海搖了搖頭：“既然不可語，自然不可書。”

上官婉兒想了想：“夏月，那你繼續說吧，別說具體的內容，描述一下其他方面。”

“永夜并不是紀元更迭，而是......篩選。”

篩選兩個字，顧夏月說的模模糊糊。

上官婉兒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待著顧夏月的下文。

“永夜篩選之下，圣仙也好，仙帝也罷，不論修為，只要被那永夜之物盯上絕無逃脫的可能。”

“永夜之物？”上官婉兒和魏如海對視一眼。

“什么是永夜之物？活得？還是死物？”

“@￥%@#￥#。”顧夏月又說了一長串，但上官婉兒和魏如海依舊一個字沒聽清。

直到最后。

顧夏月勉強說出半個成句來：“我%#￥@#￥......聽師姐稱呼......代行者。”

說完這些后，不等上官婉兒和魏如海思考。

顧夏月有些失落的低下頭去。

“師姐很厲害，比我厲害，師姐在上個【亂紀元】就證得了仙帝之位，本來這一紀元是我的責任，師姐不用死的......”

上官婉兒和魏如海齊齊沉默了。

兩人都眉頭緊鎖著。

雖然他們聽到很亂，甚至有諸多信息都沒有聽到。

但具體大概明白了個什么意思。

在無根天世界，每個紀元之所以陷入永夜，其實是某種篩選，而這種篩選，便是仙帝也無法抵抗。

而最后這一輪回紀元中，顧夏月本應做到什么事，但是沒做到，害的她師姐也死了。

而且，她師姐是竟是從上個紀元活下來的仙帝。

上官婉兒努力回憶著曾經在無根天世界閱讀過的遺傳下來的典籍，慢慢看向顧夏月。

“夏月，你師姐是亂紀元存活下來的仙帝，也就是......亂紀元末期，最后才成帝那位月仙帝？曾經名震中州的問劍宗霜月劍仙？霒蝕圣人？”

顧夏月點點頭，不知道又回想起了什么，愧疚的低下頭去。

魏如海明顯不太了解這些，看向上官婉兒：“問劍宗？霜月劍仙？”

“這些是我從圣后娘娘賜我的那些典籍看到的，據說傳世極少，問劍宗在亂紀元末期月仙帝消失后就沒落了，傳聞輪回紀元我們大周的問天劍宗就是繼承其部分傳承的分支。”

魏如海頷首，獨自坐在座位上沉思良久。

猛地反應過來后，魏如海站起身，態度比之剛剛恭敬太多：“顧道友，上官道友，你們剛剛說的信息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今天暫時就到這吧，兩位道友接下來想做什么？需要我給兩位道友安排嗎？”

上官婉兒想了想。

“其他的事情都不勞煩魏前輩了，我們只想拜托魏前輩幫我們找個人。”

“請講。”

“無根天東域大周天授年間的祁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