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周子游。

周子游沉默了片刻，然后這才冷笑著回懟：

“你老牛要是哪天死了，一定是因為嘴巴太毒，被人拔了舌頭做鹵牛舌了。”

“到時候我豈止要帶酒，還要帶點佐料討點牛舌切片蘸著吃。”

呼！

眾人長出了一口氣。

還能懟牛，還能開玩笑，那就沒事。

奎牛賤兮兮地回嘴道：

“小真人，那到時候豈不就是，我的舌頭，碰你的舌頭了，嘖嘖嘖……”

周子游聽了之后，身上一陣惡寒：

“老牛你太惡心了！喝的酒都差點沒吐出來！算了，我說不過你。”

“誰讓你琢磨著要吃我來著。”

老牛嘿嘿笑。

幾個人又喝了幾個來回，這果酒雖然香甜，但是勁頭并不大；

而且幾個人里面，除了年輕的聞仲，哪個不是成了仙的，哪有那么容易喝醉。

“周真人！”

蕭升皺著眉頭，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然后跟曹寶對視了一眼，兩人一起站起身來：

“先前，我等兩人因為些許偏見而言語冒犯了貴教，現在我等二人便當著大家的面，鄭重向你賠罪！”

蕭升曹寶也是恩怨分明的人，所以二話不說，直接就站了起來，朝周子游跪了下去。

男兒膝下有黃金，更何況的是仙人的膝蓋；

向來是只有別人跪仙人的，從來沒有仙人跪別人的。

蕭升曹寶能說到做到，這也算是敢作敢當。

對著周子游的這一跪，他們是心甘情愿。

“這又是何必……”

石磯娘娘要上去攙扶兩人，給兩邊打個圓場；周子游卻揮揮手，讓她不要插手。

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

真君子，坦蕩蕩。

是非分明，恩怨兩清。

周子游既然坦然地受了這一拜，那么他們先前的爭執就一筆勾銷。

“這一拜，我受了！之前的事情揭過去，來！喝酒！”

周子游把兩人拉了起來，然后舉起酒杯。

蕭升曹寶如釋重負，然后也舉起酒杯，三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處：

“干！”

聞仲看著有些迷糊，不知道為什么周子游不攔著兩人下拜，也不明白為什么蕭升曹寶跪了別人之后，非但不覺得羞辱，反而看起來這么高興。

奎牛在旁邊嘿嘿笑，拉著聞仲到一旁，跟他解釋道：

“你年紀小，還不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小真人他啊，看起來大大咧咧，但是粗中有細！”

“若是今天拜他的是兩個小人，那他一定會攔著，因為小人不會記得自己的錯，只會記得自己曾受過跪拜之辱，然后早晚想著要報復；”

“小真人就是看出來了，蕭升曹寶兩人是真君子，所以他必須受君子真心的這一拜。否則，這兩人心中的慚愧無法消散，日后見了小真人就自然矮了一頭，從此只會躲著小真人，又怎么可能真心相交？”

年輕的聞仲似乎是聽懂了：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周子游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過來拍了拍聞仲的肩膀：

“其實就是一句話，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交法。”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聞仲默默念了兩遍這句話，將它記在了心里。

他越是琢磨這兩句話，越是覺得既簡練又有深遠的道理，對周子游的敬佩也就多了幾分。

奎牛用肩膀頂了頂周子游，臉上露出揶揄的表情：

“小真人，這兩句話你是哪里學的？聽起來有點高深啊，你看把這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看你的眼神簡直就跟門人們看圣人老爺似的。”

周子游面不改色心不跳，剽竊孔老二的話，他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讀書人的事情，能叫偷么？

“怎么？我自己總結的，不行啊？改天說不準，我也開壇講道，可不就得從行政開始多總結總結。你到時候，就可以尊稱我為周子！”

奎牛把話在嘴里琢磨了兩遍，喃喃道：

“周子？肘子？你都能被叫做肘子了，那老牛我，就是牛子！”

“老牛……算了算了，我也是，居然跟你這個‘牛子’扯什么犢子！”

幾個人一直喝，直至把石磯娘娘的酒都喝完了，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好意思。

周子游舉起空壇子，拿在手里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看我們，一不留神把你珍藏的佳釀都喝完了。”

石磯娘娘倒也不小氣，只是爽朗一笑：

“只不過是些尋常的野果子釀的酒，值幾個錢？況且，我也打算離開骷髏山了，這些酒搬走也嫌累贅，正好讓你們都喝了，我也落個干脆。”

“你要搬走？為什么？這是要去哪？”

石磯娘娘瞥了周子游一眼，戲弄道：

“小真人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本就是沖著這里的大巫精血和本源，才在這里落了戶。”

“這些寶物，剛才都被你收走了，那我繼續守著這枯山亂石，又有什么意義？”

周子游一愣，他差點忘了這茬。

“小真人別擔心，只是逗你玩罷了。你收走了大巫精血和本源，其實也是解脫了我，助我斷了執念。”

“許多年沒有回東海看看同門的姐妹兄弟了，我接下來打算先去東海拜訪一下故友們，如果有那個福緣，也想遠遠看一眼圣人老爺的尊容。”

“以后，就在東海尋個海島，重新立個洞府也就是了。”

石磯娘娘要回東海？

周子游想了想，這也是好事。

他依稀記得，石磯娘娘的災劫，似乎是從座下童子被哪吒射殺開始的。

既然石磯娘娘搬到了東海，即便是哪吒還能射出震天箭，想在東海地界殺截教的人，也得看看截教群仙答不答應！

“這么一來，我也算是救了石磯娘娘三人的性命吧？”

周子游意識道，自己的到來，已經真真切切地改變了第一位榜上有名的截教仙人的命運。

就是從這石磯娘娘開始。

酒喝完了，石磯娘娘帶著兩個童子，第一個跟大家告別：

“各位，咱們就此別過，東海再會！”

“好，一言為定，東海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