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船作為先鋒,熊熊烈火肆意跳動,映紅了冷冽的江面,也映紅了戰士們的雙眼。
一艘艘火船仿若怒濤中的巨獸,江風更是助長了它的狂躁氣焰,向著浮橋呼嘯疾馳而去。
隨后,借助水流帶來的強大力道,狠狠撞擊在浮橋上,整座浮橋都為之一震。
單單一艘火船,還不足以沖斷敵軍的浮橋,然而,他們的火船可不止一艘。
一艘又一艘裹挾著熊熊烈火的船只,從上游的濃霧之中如離弦之箭般沖出,接二連三地撞向浮橋。敵軍的第一條浮橋被成功引燃,在江面上瞬間形成了一條火線。
隨著浮橋被燒散,各種帶著火焰的浮木、燃燒著的船只和木排開始向下游漂去。
盡管敵軍在第二道浮橋后組織人力,竭盡全力去熄滅那些突破第一道浮橋阻攔、向下飄來的各類著火物件,試圖阻止火勢蔓延到更后面的浮橋,但這一切終究是徒勞。
大量無人操縱的火船順水而下,逐漸積聚到一起,火勢愈發兇猛,在水流的推動下,沖擊力也變得更大。
第一道浮橋終于不堪重負,那些事先打下用于固定浮橋、防止被水流沖走的錨索,開始一根根崩斷、或是錨爪位移。
江面上的這條火線,不再筆直規則,而是緩緩順著水流向下流動。
它的速度雖然不快,卻蘊含著萬鈞巨力,以勢不可擋的姿態沖向第二道、第三道浮橋,將它們一并引燃、沖斷,使得浮橋本身也成為了這片火海的“燃料”。火勢裹挾著江面上一切可燃之物,繼續順著水流向下,撞擊上一道又一道浮橋,然后依舊以不可阻擋之勢奔騰而下。
一些原本沿著浮橋沖過來的敵軍,見狀也只得爭先恐后地跳下水去,朝著更下游的浮橋游去。他們那些木排和為數不多的小舟,在這順流而下的“火魔”面前,根本無力阻擋。
火光沖天,煙塵滾滾,大火似乎讓江面上的霧氣都變淡了。
此時的江面,再也沒有一絲涼爽,有的只是讓人皮膚生疼的炙烤火光。到處都是哭喊聲,讓江面顯得更加混亂不堪。
空氣中彌漫著火腥味,充斥著提姆的鼻腔。
他眼睜睜地看著剛剛那幾艘想要向他們靠近的敵軍木排和小舟,被上游沖下的一艘火船生生撞進了江底。
心中既感到震撼,又充滿了恐懼。
這就是戰爭,殘酷而又無情。
現在敵軍根本無暇顧及他們,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安全了,大火可不會區分敵我,他們要是被那些順著水流而下的火船撞到,結局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帶著同伴,竭盡全力活下來。
“劃船!我們回去,注意避開那些沖下來的火船。”提姆大聲呼喊著,
拼命劃動小舟,逆流而上,與一艘艘帶著熊熊火光的大船交錯而過。
盧西安望著已然一片火海的江面。
此時,江面的浮橋已被燒毀大半,剩下的另一半能否保住還是個未知數。
不過,他對此并不在意,這些浮橋被毀,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由于缺乏船只,面對對岸在江面上發起的攻擊,他也沒有太多應對之策,只能和對岸耗下去,盡可能耗光對方手里的船只、火油等物資。而且,這同時也是一個誘餌。
“讓士兵往后撤吧!對方差不多也要來了。”盧西安朝著身旁的安杰洛說道。
“父親,對岸會上當嗎?”
“對岸若是羅伊家那個莽夫在指揮,他會的!”盧西安輕笑道。
他再次抬眼望向江面,那一道火線在連續燒毀十多道浮橋后,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雖然火勢依然兇猛,但隨著裹挾其中的物料逐漸燒完,水面上的飄浮物減少,受水流帶動的沖擊力也就變小了,已沒有了之前那無可阻擋的氣勢。
江面上一道道的浮橋,其實就像是一道道阻攔索,一步步阻擋、減緩那些火船下沖的勢頭,直到它們燃盡。
可今天修起來的浮橋大多已被燒毀,只剩下最下游為數不多的幾條未被波及。但盧西安知道,對岸羅伊家族的莽夫,不把這些浮橋毀個干凈,是不會甘心的。今天一天交手下來,他已經能夠確定,對岸此時指揮的就是羅伊家族的那個莽夫。
果然,他猜得沒錯。江面上的火勢漸小,此時進攻只要小心些,便不會被江面上的大火所傷。他下令讓己方士兵后撤,這其間難免造成了混亂,在對方看來,這會是一個絕佳的戰機。
就那個莽夫能忍得住嗎?
“咚!咚!咚!”沉重的鼓聲在江面震蕩。
對方那一支一直停留在江面上的船隊終于行動了,大大小小由各類渡船改裝而來的“戰艦”順著水流直沖而下,朝著那幾條還算完好的浮橋撞去。
在那些特意加裝了撞角的船只接二連三的撞擊下,擋在前面的浮橋被撞得翻起,那些停留在浮橋上、還沒來得及撤回的士兵一時人仰馬翻,紛紛落水。
對方船上的士兵,更是射出一波接一波的箭矢,箭矢劃向天際,在空中交織成一張致命的網,最后又如雨點般向著己方落水的士兵落下。
而己方那些落水的士兵,只能在水中拼命掙扎哭喊,發出凄厲的哀嚎聲,在河面上回蕩。
緊接著,對方又是一個個油罐砸在浮橋之上,這幾道在對方火船襲擊下幸免的浮橋,此時也燃起大火。一些亂軍小舟更是大膽地朝著河岸邊靠近,想趁機突上岸去燒毀那些堆在河岸上的物料。
盧西安冷眼看著這一切,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己方士兵潰敗,看著他們在冰冷的河水中失去生命,卻根本沒有半點要派兵支援的意思。
他的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笑容,對方又一次鉆進了他設下的陷阱。
這些浮橋以及士兵,不過是誘餌罷了,他的目的一直都是對方的船隊。
要渡河,自己手中又缺乏船只,在水面上實在太被動了。他只有消耗掉對岸的船只,才能安心渡河。
“動手吧!”他朝著身旁的傳令兵說道。
得令后,身旁的傳令兵便揮動起手里的火把發出信號。
立時,一道道重物破空之聲傳來,距離河岸不遠的兩處小山包上,升起了一道道宛若流星般的火光,拖著長長的尾焰,朝著河面上的船隊砸去。
那是他們事先設下的投石機和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