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漸漸黯淡,江面上霧氣漸起,彌漫開來。莽莽江面之上,河水在斜陽的映照下,仿佛披上了一層絢爛的焰衣,隨著水流閃爍著光芒,悠悠東去。
如此壯麗的美景,厄恩?羅伊卻沒有半分欣賞的興致,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對岸的敵軍。
中午的那一場交鋒,似乎對對方沒有產生絲毫影響,他們搭建浮橋的工作沒有半點要停下的跡象,看樣子是打算連夜施工了。
木板與繩索在民夫們汗?jié)竦氖种醒杆倨春希鄺l浮橋已初具規(guī)模,幾乎延伸到了河面近三分之一的位置。
對岸直接利用投放到河里的木排,一條連著一條,用鐵索相互連接起來,再用木板加以固定。這就像是在使用預先設計好的模塊,在河面上直接進行拼裝,所以速度快了不少。
照這樣的速度發(fā)展下去,如果他不加以阻攔,到明天天亮,這些浮橋就能連通兩岸。
不過,浮橋搭建到河中央時,難度便會大幅增加。那里的水更深,一旦被發(fā)現,岸邊的弓弩便無法起到掩護作用,受到船隊的攻擊時,就只能被動挨打。
再往前進入敵方的射程范圍后,更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所以一般情況下,想要渡河的一方都會選擇在夜間偷偷搶修,先修通一兩條浮橋,投送一部分兵力到對岸站穩(wěn)腳跟,然后再加速修通更多浮橋,或者干脆采用以量取勝的笨辦法。
對岸現在明顯是打算用后一種笨辦法。
總體的浮橋分成了三部,中間的數量最多,上下游部分只有為數不多的三條。
與其說是浮橋,倒不如說是想要拉起幾道攔阻帶,用來阻礙火船的撞擊。
厄恩?羅伊看著對方這般目中無人、明目張膽的行為,頓時覺得自己被對方輕視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肯定要發(fā)起攻擊,對方這是在逼著他動手。
否則,放棄己方在水面上的優(yōu)勢,坐視對方把浮橋修起來,然后大搖大擺地發(fā)起進攻,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隨著斜陽最后一絲光輝消失在天際,江面上的霧氣越發(fā)濃重。在厄恩?羅伊的命令下,位于上游的船隊早已準備就緒,就等著他一聲令下。
命令下達后,士兵們有序地開始登船。這一次發(fā)動攻擊的,可不只是那些小舟,還有不少由渡船、貨船改裝而來的“戰(zhàn)艦”,渡口幾乎半數的船只都行動起來,趁著夜色順著水流進發(fā)。
到了這個時候,雙方都明白,這一仗是必然要打起來的,已經不存在偷襲的可能性了。對岸既然敢大大方方地開展行動,那必然是做足了準備。自已這一邊也必不會坐看對岸的行動。
江面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水聲打破這寧靜。
提姆緊緊握住手中的短矛,望著平靜的江面出神。他原本是要塞守軍的一名士兵,新的領主老爺來了后,對他所在的部隊進行了整編。
上次因為他水性好,被挑選進了前去襲擊對岸碼頭的隊伍。
他當時駕著一條著了火的小船撞向對方,回來后,他就成了一名小隊長,手下也開始管著人了。總之,他的日子變好了很多,終于能吃飽飯了,而且吃得還不錯,軍餉也能按時領到。
他還另外分到了田,新來的領主老爺說話算數,上一次出發(fā)前承諾給他們的東西,他一樣都沒少拿到。整整二十畝田地,還能免五年的稅收,五年后的稅收也很低,只有十分之一。
他聽營頭說過,這二十畝土地叫做軍功田。
這些土地,他本想交給家人耕種,但他是在玫瑰城當的兵,后來又隨著部隊來到了這里,家人自然不在這里,土地只能先交給市政廳代管,由市政廳幫他租給別人耕種,然后把部分收成給他或者他的家人。這個時候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雖然他之前也帶著自己的小隊到對岸放過幾次火,更早之前還殺過不少獸人種,也算是一名老兵了,但每次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免不了會緊張。他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自己這次也能活下來。
只要這次還能活下來,他就把在玫瑰城的家人接過來,把自己分到的田地交給他們種。自己的軍功田,再加上家屬過來落戶后另外分的田,他哥哥是個種地的好手,這么多田地足夠養(yǎng)活一家人了。
不然,光靠哥哥在玫瑰城外的莊園里幫人干活換來的那點糧食,妹妹肯定要跟著一起餓肚子。之前那些戰(zhàn)死的士兵,他們的家人都領到了撫恤金,足足五十枚銀鹿,聽說玫瑰騎士團的侍從撫恤金也是這么多,哦,還有土地。
這次應該也一樣吧?不過,要是自己這次不幸……他希望哥哥能聰明點,帶著妹妹過來耕種那些他拿命換來的田地。
“嗚~嗚~嗚~”吹響的號角聲打斷了提姆滿腦子的思緒,他瞬間回過神來,知道時間到了。他朝著船頭的方向望去,透過濃濃的霧氣,前方幾條浮橋已經隱隱可見,戰(zhàn)斗開始了。
“往那邊!”提姆朝著船上其他幾名同伴喊道。號角聲就是進攻的信號,他們是這波進攻的先鋒,任務很簡單,就是駕著這條裝滿火油和干草的船撞向對方的浮橋。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提姆已經能看到浮橋上那些大喊大叫著往回跑的民夫,還有一些慌亂中被擠下水的,正拼命地往岸邊游去。但更讓他在意的是敵軍那些正沿著浮橋趕過來的士兵。
“快!棄船,到后面的小船上!”提姆大聲呼喊著提醒小隊中的其他士兵,他自己的動作也毫不含糊,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朝著船尾奔去,一個縱身跳了下去,穩(wěn)穩(wěn)地落在用繩子綁在大船后面的小舟上。
其他士兵的動作同樣迅速,有幾個來不及的直接跳進了水里。幾乎就在他們棄船的瞬間,對方的火箭射了過來,原本就裝滿火油和干草的船只,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變成了一團火球。
要是慢上一步,就只能跟著一起被燒成灰燼了。
提姆上了小船,立刻解開了和大船相連的繩索,與已經著火的大船分開。他轉頭往身后看了一眼,幾位已經上船的同伴正伸手去拉幾名跳水后往小舟邊游來的同伴。
他發(fā)現少了一個人,這個人也許是跳船時被對方的箭矢射中了,也許是太緊張,下水后一時找錯了方向。但此時他沒有時間去等待,因為已經有敵軍乘著靠在浮橋邊上的木排向他們靠近了,他們絕不能被纏住。
“劃船,往那邊,躲到大船的左邊!”他的決定是正確的。當他劃著船繞到大船的左側時,對方又射來了一波箭矢,不過都被正在燃燒的大船船身擋住了,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有效的殺傷。
但這時,對方已經有士兵乘著木排和小船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