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親
- 黃山詭事
- 高冷星
- 3497字
- 2024-12-06 14:46:09
車子突然一陣猛烈的顛簸,打斷了姚遠的回憶。身體隨著車子的晃動微微震顫了一下,他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的景色。只見車窗外,連綿起伏的山巒如巨蟒蜿蜒,此刻車子已經(jīng)行駛到了盤山公路上。再往里開二十來分鐘的山路,就能到達父親住的小屋了。
他望著崎嶇的山路,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思索,心里想著自己和父親上次見面是在什么時候呢?仔細回想,大概是半年多以前了吧。這幾年間,他和父親的交流變得越來越少,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隔閡悄然橫亙在他們之間。當年得知那場火災的新聞后,他內心久久不能平靜,等了好幾年,才終于鼓足勇氣去詢問父親,那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那天,父親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在他的再三逼問下,父親卻僅僅只說了一句話:“事情過去就不要再提了。你只要明白,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姚遠不敢逼問得太緊,因為他害怕背后那血淋淋的真相會將父親逼上絕路。他深知父親的性格,一旦決定不說,再怎么逼迫也無濟于事。而那未知的真相,就像一團迷霧,籠罩著他們父子倆,讓他們的關系愈發(fā)復雜而微妙。
自那次交談過后,父子二人便再也未曾提及那個話題,就連見面交流的次數(shù)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減少。畢業(yè)那天,父親竟然出現(xiàn)了,然而他帶來的消息卻讓姚遠有些不知所措---父親打算離開城市,回到山里生活,不想再在這繁華卻又有些陌生的城中繼續(xù)謀生。姚遠心急如焚,竭盡全力地挽留父親,可父親去意已決,他的挽留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因此還爆發(fā)了一次爭吵。
姚遠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此后他每周都會進山看望父親,同時給父親送去一些生活必需品。只是,每次他前往的時候,經(jīng)常都碰不到父親,父親似乎總是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常年在山里究竟在忙些什么。時間一長,姚遠前去看望父親的頻次也就越來越少了,只有當父親主動打來電話,告知他需要一些生活用品的時候,姚遠才會駕車前往。
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姚遠已經(jīng)站在了父親的住所前。此時,夜幕已然完全降臨,山中的夜晚靜謐得有些可怕。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響了門。
片刻后,門緩緩打開,父親那略帶蒼老的面容出現(xiàn)在眼前。父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又恢復了平靜。
“進來吧。”父親的聲音有些低沉。姚遠抬腳走進屋內,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里的布置還是一如既往地簡樸且整潔。姚遠正準備打破沉默,父親卻率先開口了:“你要進黃山去?”
姚遠聽聞此言,微微一窒,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剎那間,多年前那個夜晚的畫面在腦海中如潮水般涌現(xiàn),他伏在父親背上,父親的體溫、沉穩(wěn)的步伐以及那夜的月色...思緒如脫韁之馬,肆意翻飛。原本一路上帶著的滿肚子疑問,在這一刻竟突然如輕煙般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頓了頓,像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緩緩地回道:“是的。”
父親的臉色微微一變,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你不該去的。”
姚遠詫異“是不是有人來找過他,和你說了這些事。”
父親回道:“有一個短發(fā)女人前幾天來找過我,說如果你來找我,就把這些東西交給你。”
姚遠看著父親遞來的黃色牛皮袋,隨手放在桌上。
“爸,你也聽說了黃山這幾年封山,但凡進去的人,九死一生。”姚遠的聲音有些沙啞。“在這之前,你還是不愿意和我說說,黃山村發(fā)生火災的那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嗎?”
父親嘆了口氣,拍了拍姚遠的肩膀:“孩子,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好啊,那我換個問題,母親當年的失蹤,是不是那批進山的黑衣人有關,是不是和當年的那場火災也有聯(lián)系。”
父親沉默了一會,緩緩說道:“沒想到你還記著你母親的事情。你記性很好,阿桂她當年確實是因為那批人的邀請,陪同進了后山,因為當時只有她最熟悉后山西海大峽谷的路況。
我和阿桂從小就是在黃山中長大的,還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面時在蓮花峰的山頂,當時我和她打賭誰能先爬上天都峰,結果竟然是我輸了,當了她一年的跑腿小弟,后來過了很多年我才知道,原來攀登上天都峰有一條小路,不過那條小路也是危險叢生,你母親也是勇氣可嘉,為了爭一口氣,硬是選擇了那條小路爬上了山頂。
那時候的生活無拘無束很是自在,后來生下了你,生活倒也其樂融融。直到你7歲那年,山里來了那批外地人,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看著兒子默默點了點頭,父親繼續(xù)說道:“當年你還找他們討了糖果吃。那些外地人想要找村里的村民幫忙,借助村民對黃山的熟悉,帶路去后山找一種黑色的人參。而且?guī)吩S諾的獎金很高,村民們都十分踴躍。我當時也報名一同進山了,一開始合作都很愉快,但后面隨著進山的深度變深,有些情況發(fā)生了變化,甚至出現(xiàn)了鬼打墻的情況,熟悉山里的村民迅速醒悟過來,這是惹惱了山神,得虔心朝著一座奇石拜一拜,認個錯往回走才能回頭。但外地人不信邪,懷疑只是現(xiàn)代設備儀器失靈,準備做路標繼續(xù)前進,有村民害怕逃回了,我也為了家庭不打算再去趟這趟渾水。
但阿桂有了別的想法,她想給你更好的生活條件,也許錯過這次機會,沒法再賺到這么多的錢了,她仗著對西海大峽谷熟悉,選擇答應了他們陪同進山。結果那次發(fā)生了一個大事,金山的好多人死在了那次山中,阿桂也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幸存下來的人,帶回來幾大箱子東西,花重金請人運走。”
再是后來,黃山村發(fā)生火災的那年,那批黑衣人又回來了,又提了同樣的要求,但是村長堅決不肯再犯險了,兩方人一拍兩散。”
聽完父親的故事,姚遠陷入了沉思,如果父親說的事情是當年真實發(fā)生的,那么當年那些黑衣人,會不會和找上我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因為這些年封山的緣故,他們沒法光明正大進去了,所以找上了我,要我進山做什么呢,會不會也是找當年那些東西。
父親看著姚遠眉頭緊皺的樣子,幽幽嘆了口氣,不再出言打擾,扶著桌角緩緩站了起來,走進里屋,掀開了床頭下面的床墊,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轉身回到外屋,輕輕將其放在了姚遠面前。
姚遠的注意力被桌上的牛皮袋吸引了過去,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開口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前幾天一個女人給我的,她說這幾天你會來找我,讓我把這些東西拿給你看。”父親一臉平靜地說道。
“女人?什么樣貌?”姚遠眉頭微皺,追問道:“看著挺干凈利落的,留著一頭短發(fā)。”
姚遠心中暗嘆,這女人真是陰魂不散。他邊想著邊打開牛皮紙袋,從中取出了厚厚的一沓文檔。他開始仔細地翻看,才看了幾頁,心中便不由一驚。仔細翻看了幾頁,發(fā)現(xiàn)竟然全是黃山近些年死亡事件的調查報告,不由有些心驚,這些黃山封山前的尸檢報告顯示,竟然沒有一個人是墜崖身亡的,所有死者都是渾身被撕咬致死。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傷痕明顯是人的口腔造成的,由此推論,這些死者像是兩人互相如野獸般撕咬對方而亡。
姚遠頓感頭皮發(fā)麻,這趟黃山行遠比他預料的要驚險可怖。同時,還有一個新的問題令他費解:“那個女人讓父親轉交給自己這些資料,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提前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防患于山中可能出現(xiàn)的危機嗎。她們?yōu)楹稳绱撕V信我會按照她們的想法一步步去做。”
“你真的決定了嗎?”父親的話響起。
“你說什么?”姚遠一下子沒理解父親的問話。
“你真的決定要進黃山了嗎?”
姚遠張口就想說絕對不會去,但聲音沖上了喉嚨卻始終發(fā)不出聲來。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了母親的音容笑貌,他本以為已經(jīng)忘了她的面容了,不由得眼眶一熱。他輕輕扭頭避開了父親的視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自嘲地輕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是的,我想去母親當年失蹤的地方看看。”
父親聽到這句話騰的站了起來,用力拍向桌子,煤油燈在劇烈的震蕩中搖晃不定,燈芯的燭火開始明暗交替,隱隱將要熄滅。
“你還要任性到什么時候!”
“任性不是遺傳你的么,你一句話不就在這鬼地方呆了十多年。”
“你...”
父親用手指著姚遠,深深喘著粗氣,斥責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明白對方話中的意思,當年的真相自己不也瞞了這么多年不說么。父親用手扶穩(wěn)煤油燈,讓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然后開口道:“你還記得我當年在山里帶你埋藏秘密的地方嗎?”
“秘密?”姚遠愣了一下,靜默片刻后說道:“當然記得,那時候你說埋在那里的,是我們父子倆的秘密寶藏,要守護好誰也不能說。不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些深埋起來的東西不就是幾件木頭雕刻么。”
“找到那個地方,把那些東西挖出來。”父親斬釘截鐵的說道。
姚遠一臉詫異,抬頭看向了父親,此刻父親臉上嚴肅的神情讓他心頭一震。
他吞了下口水,咽回了本想抱怨的那番話——“都不確定能不能活著回來,哪有時間浪費在找那些舊玩具上。”
他看著父親渾濁的眼睛,認真地說了聲“好。”
見姚遠答應了下來,父親也不再囑咐什么了,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進了里屋,關上了房門。
姚遠從緊閉的房門處收回目光,幽幽地嘆了口氣。轉身回到桌前,伸手將那盞散發(fā)著昏黃光芒的煤油燈拿近到跟前,重新翻看起了卷宗,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這靜謐的氛圍里格外清晰。
屋外月亮高掛,林中幾聲鳥鳴,天色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