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成縱列而行。
金鬼領頭,土鬼兜底。
各個以手搭肩,全憑金鬼領路而行。
一行五鬼看著步履蹣跚,但均為純陰魂體,一路穿木過墻,不過片刻功夫,便在荒廟中找到了目標。
——一塊散發著冰涼氣息的黑鐵塊。
面色鐵青的金鬼深深吸了一口氣。
如甲胄般突起的胸腔都隨之開闊起來。
好精純的陰煞之氣!
好可怕的森森銳氣!
金鬼點點頭,確認這就是其主所需的那塊陰冥玄鐵了。
五鬼心意相通,他一經確認,其余四鬼便同樣知曉信息。
當下便此地松開手掌,從一列,圍成了一圈。
黑鐵塊藏在一邋遢老道懷中。
他們這一下便將老道也圍了起來。
火鬼看向金鬼。
示意此人如何處理,搬運活人和搬運死物,消耗的法力可是兩個概念。
前者,陽氣未去,血肉濁氣時時變動,沉重如搬山,后者如背棉,再重,也在五行之屬。
金鬼沉思片刻。
又看向地面老道,此人修為稀疏,除了陰氣重一點,便也無甚其他特殊。
殺了吧。
金鬼看向火鬼,火鬼呼出一口煙氣,又轉頭示意木鬼動手。
木鬼扭動碧色面孔,露出不耐,最后又看向水鬼。
水鬼系五鬼中加入最遲,祭煉最短,修為最弱者,其不存在反抗的權力。
見四鬼齊齊望向自己,只能拉著一張黑臉,張口吐出一道黑水噴向老道。
“噗!”
黑水落地便生出許多細小毒蟲來。
咦?
金鬼一愣,尚在疑惑竟然有人可以發現他們的身形。
下一瞬便有一道銀白劍光飛空而來,呼嘯之間便削去他半張面皮。
飛劍?
五鬼同氣連枝,氣息、意識、法力輪轉不休。
景行的飛劍還未回轉,金鬼魂體損傷便已恢復如初。
又有火鬼揮灑毒煙,彌漫四周。
此煙暗藏火毒,觸之生瘡,聞者得癆,系焚燒火鬼尸體得來的一股惡煙。
景行除修東來觀根本功法《鐘呂傳道集》外,還治經《醫道還原》。
既是劍仙,也是道醫。
自然識得毒煙輕重,火鬼一動,他便從袖中取出一瓶破障丹用法力祭出。
此丹,景行以金銀花、大青葉為君,以連翹、板藍根、霍香、佩蘭作臣,又佐以蒼術、石菖蒲、黃芪,再以甘草作使藥。
方子雖大,但卻對外界毒邪、疫癘、穢濁之氣有奇效。
法力催動藥力,一股清熱解毒、化濁辟穢、扶正祛邪的藥香瞬間便壓下毒煙,令景行同破空飛劍前后夾擊,將火鬼劈成兩截。
“通殺我也!”
火鬼上半截身軀發出一聲痛呼,木鬼趕忙伸出枝葉,令他在一處新生灌叢中重新化生。
“走!”
景行與金、火二鬼瞬息交手三回,土鬼卻趁機從地下伸出一只手,搶走了陰冥玄鐵。
五鬼心神一體,只在瞬息便融做一團氤氳鬼氣。
其間五行流轉,合和化生,竟生生崩飛了景行的飛劍。
鬼氣再轉,便蕩開景行法力,金暼了一眼景行,面露不屑,領著眾鬼徑直往金河撲去。
一路青磷飛濺,鬼影橫飛,聲勢頗大。
今夜他們只是來奪寶,并非奪命。
否則單憑一個八品道士的飛劍,根本奈何不了他們,若是他們五行輪轉起來,不過一時三刻,便能將此人煉成一攤污泥!
五色鬼氣落水即溶,卻又在下一秒炸成金、青、棕、紅四團光華,從水中倒飛而出。
金鬼周身陰氣溢散,半個胸膛被蠻力轟至變形,顯然受傷不輕。
“火鬼!你想背叛主人!”金鬼剛剛親眼看見有一人從火鬼毒煙中出手!
那人先是拘走水鬼,破開五行輪轉之法,又奪了陰冥玄鐵,將他們齊齊打回岸上。
“怎么可能是我!”火鬼怒吼一聲,只覺心中怒火中燒,恨不能一把火將眼前一切燒的一干二凈。
“我是干凈的!”
“不是你,那人如何能從你的毒煙中出手!”
金鬼還要爭論,卻見河中有一俊秀青年踏水而出。
玉簪銀冠著束青絲,容色皎然若玉,眉眼之中凝星聚月,唇間微含絳色,正與玉簪清冷成輝映。
一襲素色風飏卷浪袍,袍裾翻飛似浪滾碧濤初涌。
其人頎長如孤松,凌波踏浪。
河中風至急時,長袍鼓風如展翼,裹其身骨搖搖欲翔,恰似夜空深處倒懸的半規寒月。
“你是何人?”
金、木、土三鬼雖疑心火鬼與此人曖昧,但還是團聚一處,運轉四氣,與來人對峙起來。
“放了水鬼,留下玄鐵,我們可不追究此事。”
金鬼神色嚴肅。
他們五鬼齊聚時,五氣流轉生生不息,自有種種妙法加持,可力敵積年的八品通法修士。
此人能悄無聲息藏入火鬼毒煙,哪怕他們五鬼齊運法力也不能發現絲毫蹤跡,加之水鬼有失,又有那邋遢老道在后方仗劍稱兇。
需小心行事才行。
方長落至河岸。
收好手中玄鐵,方長眼中飛出兩點狐火。
狐火見風便長,風聲呼嘯間便化作一道碧色鎖鏈,穿過水鬼琵琶骨,將他吊在身后。
“何人驅使你們來此。”
方長攔在河邊,景行從廟中趕來,擋住了他們進山的道路。
“可是白甲?”
四鬼對視一眼,忽而齊齊尖嘯,一身鬼氣縱橫,木、火、土三鬼將自身運轉法力,合身投入金鬼體內。
“死!”
金鬼面上白光一閃,縱身躍向方長。
“好膽!”景行怒喝一聲,腰間劍囊噴出一道白色流光追上金鬼。
二者在空中爆發出一連串清脆金鐵聲。
百步距離瞬息而至。
方長大袖揮舞,平地頓起狂風。
此風自西南而起,對應夏至陽極之后,陰氣始生的小暑節氣。
謂之溫風。
是以“溫風至,蟋蟀居壁,鷹始鷙”,其地氣濕熱,火土交織,暗藏雷雨。
金鬼氣屬辛金,剛一受風,便聽風中有隆隆雷音。
辛金屬陰,他更是陰鬼,最怕雷聲,當下便揮灑法力打出兩道一前一后的法力。
一道化作病氣撲向方長。
一道迎向飛劍,與之糾纏不休。
雷聲一動,金河河畔不知何時籠上一層陰云。
“轟隆!”
陰云受病氣與風中陽氣摩挲,當下便亮起一道閃雷,在夜空留下一道刺眼痕跡。
雷霆閃動間金鬼轉至土鬼,以毫厘之差遁入地下。
但四時八風法擾動地氣而作狂風。
地上狂風大作,地下地氣蓬勃,土鬼還未至方長身前,便已被躁動地氣沖的神魂發昏,輾轉難行。
“是何人遣你等盜寶?”
土鬼回到地面,河畔已被雷雨籠罩,方長仍在雨中冷眼相待。
甩手抹去面上雨水,土鬼又轉至金鬼。
金鬼面色嚴肅,只是短短一交手,他們面對方長時便好似重新變回凡人,有種無力抵抗天地偉力般的無助。
“閣下何必苦苦相逼?我家主人也不是普通人,若是真起了沖突,我怕你閣下難以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