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訪談，第一期：

格蕾西睜開眼后，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面前擺著真皮沙發和一張木桌，熱牛奶正正好好被擺在桌子中央，散發著騰騰熱氣。

管理局，調查員，收容任務……

無數信息碎片瘋狂涌入腦海，但格蕾西卻不覺得頭疼，約莫幾秒鐘，她就徹底消化了腦子里冗雜的信息。

格蕾西走上前，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端起熱牛奶。

一個人形生物從陰影中走出，她看到對方的長相后，頓時驚訝地瞪大眼睛。

“您好，格蕾西小姐，在下是011號災異，綽號【狗仔】，需要跟您解釋的是，狗仔不止我一個人，我們是一個龐大的群體，而我個人負責的是采訪工作，之所以把已經死亡的您召喚到這片異空間，是因為我對【瘟疫手記】這個災異產生了興趣，并且很想親眼見見它整天掛在嘴邊的格蕾西小姐。”

“如果方便的話，能請您接受我的采訪嗎？”

狗仔微微傾身，聲音溫潤，紳士姿態十足。

格蕾西端起熱牛奶喝了一口，說道：“時間？”

“半小時，再過半小時，您就會離開這片異空間，并正式宣告死亡，狗仔只能將抓取您殘存的意識，卻并不能讓您起死回生?！?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您，您在現實中的軀體，已經被那位名叫莉絲·查爾斯的小姐火化并保存起來了。”

格蕾西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淡笑。

“請問?！?

狗仔大喜過望，又道：“在采訪過程中，希望您不要說謊?！?

說罷，他又補充了一句：“沒人能在【狗仔】面前說謊?！?

狗仔翻出“西爾城瘟疫事件”的調查報告，仔細翻閱了幾頁。

“現在您可以簡單介紹一下自己。”

“格蕾西，伯納爾，1361年8月3日出生，截止死亡前的1389年5月，我的年齡定格在27歲?！?

“父母在我六歲的時候雙雙身亡，自那之后，我開啟了長達一年多的流浪生活，于1369年4月25日被西爾城當地富商賈斯珀·赫瑟爾收養，他大批大批的收養流浪孤兒當然不是因為善心大發，而是因為他想培養出一批對他忠心耿耿的狗。”

“我和其他被收養的孤兒一樣，每天吃狗食，睡地下室，但因為我個人性格叛逆，不服管教的緣故，所以受過很多毒打，那幾年我過的很不好受，不過賈斯珀的虐待造就了日后的格蕾西·伯納爾，就這點上，我說不定還要感謝他。”

說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時，格蕾西面上帶笑，看上去頗為感慨。

“1377年5月18日，也就是瘟疫出現在西爾城三年多的時候，我被迫外出乞討，遇見了當時在城中調查瘟疫的瑞安·托雷斯，他從賈斯珀手中買下了我，我得以脫離魔爪，在他身邊享受了一段還算安穩的日子?！?

說到這里時，格蕾西頓了頓，無奈道：“但不久之前我才知道，那是瑞安叔叔第二次來西爾城，他先前明明已經離開了，但被心中莫名其妙的正義感驅使，所以再度來到城中調查瘟疫的真相?！?

“他教我認字，并送給了我一本書，就是那本《貝奧武甫》，甚至還給我傳達了許多現代人……現在我知道了，他口中的現代人其實就是簡書和喬伊斯那樣的人類，他給我傳達了許多現代人的思想理論，當時的我，已經在心里決定要改變西爾城了。”

狗仔驚奇地問道：“他跟你說了什么？”

“啊……很多，簡略概括一下，他給我構建了一個人人平等，都能吃飽飯，都能學到知識的美好世界。”格蕾西簡略說道。

“瑞安叔叔收養我之后，大概過了幾個月，在1377年11月16日，我遇到了瘟疫手記，說實話……那真的是個意外。叔叔當時已經調查到了手記的持有人，是個酒鬼，整天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很有本事，使用手記混淆視聽，導致叔叔不僅一直沒抓住他的把柄，甚至還被迫用掉了保命的療養藥。”

“我意外遇到了被凍死在外頭的酒鬼，把手記拿到手里，那時我就想著要用它改變些什么，現在想想……我可能是受到了瘟疫手記某些特性的影響吧。”

格蕾西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隨即補充道：“當然，我并不后悔?！?

狗仔輕咳一聲，笑著道：“事實上，您是它歷代主人中受影響最小的一個?！?

“拿到瘟疫手記之后的事情，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因為理念不同，我用它殺了瑞安叔叔，而且用了很不光彩的手段。”

狗仔似乎很喜歡聽這段格蕾西并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他雙眼一亮，好奇地問道：“具體？”

格蕾西嘴角一抽。

“叔叔當時不知道瘟疫的具體傳播方式，我抄下了某個瘟疫的具體信息，名字，病理情況等，然后夾在了我每天要提交給他的功課里，不用說，叔叔對我沒有任何防備?！?

“現在想想，那實在是太蠢了，我明明可以用其他更保險的方法，不過當時年紀不大，做出這種蠢事無可厚非。”格蕾西提到這兒，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狗仔點了點頭，“請繼續?！?

“那之后，我就糾集了一批人，盧卡，賽勒斯，然后創建圣火會，開始拼命尋找和瑞安叔叔一樣的外來者?！?

“您記性很好，記得每一個重要的日期，不過……為什么要稱呼瑞安調查員為叔叔？”

“是他自己說的，他說自己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也不準我稱呼他為父親，瑞安·托雷斯是個一板一眼的正義人士，他不允許任何差錯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

“下一個問題，您知道達里安·懷特教授的存在嗎？”

“……知道歸知道，但沒有多少了解，我殺他，只是因為他和瑞安叔叔見過面，我本能地想要殺死所有可能懷疑我的人?！?

“這是我的失誤，那本《貝奧武甫》是瑞安叔叔送給他的，而那句哈耶克的哲言，其實是瑞安叔叔死前送給我的話，我完全不知道瑞安叔叔在他那兒留下了線索。”

“我聽說您為了奠定圣火會在西爾城的地位，殺死了不少無辜人士？”

格蕾西笑了笑，“這是不可避免的，我也跟簡書說過了，西爾城走向新生的道路上，總會伴隨著鮮血和殺戮，那些無辜被我殺害的人，包括我，盧卡，賽勒斯，這都是必要的犧牲，我不會為此感到絲毫后悔。”

“您當初為什么選擇利用視窗控制賈斯珀，而非喬伊斯？”

“喬伊斯出現之前，賈斯珀就已經被我控制了，視窗無法隨便轉移控制目標，況且賈斯珀能帶給我更大的價值，救濟院是他出資建造的，許多其他事情也是靠他的身份才完成的，在圣火會建立之初，賈斯珀并不老實，他擔心我取得成功后針對他，所以明里暗里給我制造了一些麻煩，如果不控制他，西爾城會出現許多不可控因素?！?

“那本《貝奧武甫》呢？您為什么沒有及時發現那不是這個世界的文化產物？甚至將它的拓本送給了卡蘿·霍爾?！?

“這也是失誤，因為賈斯珀把年幼的我監禁在書店地下室的緣故，導致我非常厭惡讀書，雖然瑞安叔叔生前讓我讀了不少書，但我對書籍的厭惡仍舊沒有減弱半分，他死后，我一步也沒踏進過賈斯珀開設的書店，自然不知道西爾城沒有這本著作。”

“至于為什么把它送給卡蘿……是因為這孩子總擺出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而喬伊斯經營的面包房條件又不好，買不起也租不起書，我也是出于惻隱之心才把拓本送給她的。”

“原來是這樣！那么季青白又是怎么回事？以您的性格，應該不會放任她在裁縫鋪里安穩過活吧？為什么沒能及時殺了她？”

“她很膽小，而且很謹慎，雖說我放出了一些關于瘟疫的信息，但季青白從沒親自出馬調查過，這謹慎的性格和莉絲·查爾斯一模一樣。”

格蕾西搖頭失笑。

“您如何看待莉絲·查爾斯率領的巫師團體？”

她想了想，道：“如果我還是圣火會的領袖，我會認為她是我的阻礙，恨不得立馬殺了她，但現在嘛……我會覺得她很好?！?

“莉絲小姐是某位領主的大女兒，當年瘟疫肆虐，她不顧父親和母親的阻攔，固執地留在西爾城，調查瘟疫真相，并且以一己之力創造了龐大的巫師團體，雖說她的初衷只是解決瘟疫事件，但我認為我的死可能也給了她一些啟發?！?

“如果我的死能讓莉絲看清西爾城目前的局勢，并聯合那位領主大人加以改變，那么我認為我死的很有價值，并且我希望以同樣的方式再死一次?！?

“最后一個問題，您單單只把目標定在西爾城了嗎？”

格蕾西苦笑一聲：“當然不是，我只是打算徹底掌控西爾城后，再向外散播瘟疫，擴大圣火會的影響力，只可惜……你也看到了，我的確不是簡書的對手?！?

“好吧，我想您真的是一位很有大局觀的人，今天的采訪就先到這里，請問您還有沒有什么話想說？。”

格蕾西認真想了想，隨后問道：“有紙和筆嗎？”

“當然。”狗仔連忙遞上圓珠筆和草稿紙，格蕾西用的有些別扭，但好歹是寫出了一段能讓人看懂的話。

【一個人命中注定得去尋找歸宿，那是專為大地的居民，靈魂的負荷者，人類的子孫備下的住所，人生的宴席一旦結束，人的軀殼就得在自己的靈床上長眠】

“這是《貝奧武甫》中的話，瑞安叔叔很喜歡，也是他教我讀的第一句話?！?

格蕾西扔下紙筆，笑容忽然變得有些苦澀。

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瑞安·托雷斯為了再次返回那片被瘟疫肆虐的土地，究竟耗費了多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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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章為0011號災異——【狗仔】撰寫。

由0007號災異——【文檔管理員】于■年■月■日發布于《管理局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