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芳芳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這些年來為錢逸做的每件事，后悔要為了家族而活，后悔自己沉迷于那些紙醉金迷的生活，后悔自己對虛榮心的追求。

她此刻感覺自己在燃燒，感覺不到疼痛，甚至靈魂都不在自己的身體里。

她的視覺異常清晰。

她能看見每一張丑惡的嘴臉。

她哭不出來。

那藥物使得她脫離了自己。

她也沒有求饒。

她面無表情，就像是一個空殼，一個傀儡，只能任人擺布。

他們的臉在扭曲，露出了不像是人類能做出的笑容。

這是她這輩子沒見過的笑容，也是她這輩子沒聽過的笑聲。

這些笑聲仿佛是從惡魔的嘴里發出來的，每一道聲音都能撕裂她的靈魂。

死吧，陳芳芳。

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啊。

她緩緩閉上眼。

可就在這時，她似乎看見了一道寒光。

是來引接她的天使嗎？

不，她做了太多壞事，不可能有天使來接她。

接著，又是一道寒光，那些令人惡心的碰觸似乎消失了。

難道真的是天使？

陳芳芳睜開眼。

緊接著，她瞪大著雙目，看見了她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一幕。

一血紅的長發天使，手里拿著大砍刀，僅僅用了一刀，就干凈利落地把那些爬在她身上的人的一排腦袋都砍下來。

這些腦袋就像是皮球一樣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度，最后滾落在地上。

陳芳芳從來不知道，血的顏色可以這么美。

天使站在房間中央，放過了尖叫的女人們，放過了沒有被克系浸染的人，殺了剩下的所有人。

轉頭，瞥向陳芳芳。

陳芳芳看清了天使的臉。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居然看見這位天使居然和余瑤長得一模一樣。

“天使……”這一刻她被血紅天使的美所震撼，一時忘卻了她一分鐘前受到的折磨。

“你瘋了？”余瑤目無表情地看著陳芳芳，語氣平淡。

這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將陳芳芳拉回了現實。

“余瑤……”陳芳芳喃喃道。

“沒瘋就好。”余瑤將砍刀插進一具尸體的背部，感覺砍刀雖然很好，可于她而言好像不是很順手。

一瞧見那尸體，先前所有的記憶全部涌了出來。

“啊——！”陳芳芳此刻才像個人似的叫了起來。

她雙手死死抓住自己兩邊太陽穴的位置，渾身顫抖。

毒性在這一刻爆發，她整個人抽搐并開始口吐白沫。

余瑤見狀蹲下身，頭頂著陳芳芳的額頭走進了她的精神圖景。

就見陳芳芳此刻的精神圖景已經變成了一片混沌，沒有海水，只有黑煙。

黑煙正在吞噬陳芳芳僅剩的屬于人類的精神力，一感到有人闖入，立即沖向來者。

余瑤的紫瞳閃著電光，嘲笑著黑煙的不自量力。

“夢魔，你也配？”說著，她徒手抓住了這股黑煙。

那黑煙發出一道刺耳的尖叫聲，被牽制住了也不消停，分別從上下兩個方向朝余瑤攻去。

余瑤另一只手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邊用兩個手指抓住黑煙的一頭，再用剩下的三個手指抓住另一頭。

兩個手一用力，那黑煙居然像棉花糖似的被撕成了兩半。

舊神果然喜歡用手撕。

陳芳芳怎么都沒想到，一步步侵蝕自己的不可名狀之物，居然就這樣被撕成了碎片。

——我能治好你。

這是半天前兩人在電子商店時，余瑤對她說的話。

這一切都是真的。

黑煙被殺死，剩下的灰燼只要陳芳芳去專屬的向導醫院就可以獲得治療。

換而言之，她被救了，也不用死了。

包房內，原本嘈雜的聲音陷入了寂靜。

余瑤退出陳芳芳的精神圖景，將自己的衛衣脫下，遮住陳芳芳赤果的身體。

至此，陳芳芳的三魂七魄終于歸位。

“余瑤……”她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救你只是順手。”余瑤對她的態度依舊冷淡。

“我……”陳芳芳怔怔地看著她。

“你不用死了。”余瑤道。

時間再次停滯。

突然，陳芳芳大哭了起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哪怕喉嚨刺痛，她都忍不住哭泣。

“對不起！余瑤！對不起！”她喊道，“對不起啊啊啊！”

她死死扯住余瑤的衣袖，仿佛是一個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余瑤此時也褪去了先前的殺戮之意。

她沒動，就這樣蹲著，任由陳芳芳在自己的衣袖上哭。

決了堤的淚水怎么止都止不住，陳芳芳哭成了淚人。

一顆顆如珍珠般的眼淚甚至將余瑤外套上的血水都化了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芳芳哭累了，嘴里還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隨著聲音的淡去，她徹底陷入昏迷。

“不原諒。“余瑤回道。

但陳芳芳已經聽不見了。

嘴里雖然睡著不原諒，余瑤還是把人打橫抱起，平放在沙發上。

陳芳芳全身的傷慘不忍睹，完全可以想象她之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余瑤亮起自己的通訊器。

時隔多日她終于再次打開了自己的個人通訊號。

結果。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整整一分鐘都沒停過的來電提示把她給整懵了。

她什么時候業務那么多？

沒道理啊。

定睛一看，三十個是莊鴻打的，十個是江涵雁打的，竟然還有一個陌生人來電，什么人會給她打電話？。

看著不斷翻滾的來電提示，余瑤原本想打給莊鴻的心思一下子被澆滅了許多。

她完全可以想象莊鴻發飆時候的樣子。

可是。

她瞥了眼情況不是很好的陳芳芳。

嘆了口氣。

她什么時候這么善良了？

算了。

錢逸的事情也得告訴莊鴻。

既然早晚都是死，那就早死早超生吧。

余瑤點了回播鍵。

莊鴻秒接。

“喂，首席，是我。”余瑤有些心虛道。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可那三十通未接來電人她本能判斷自己應該又闖禍了。

“你到底去哪兒了！！！！”

果不其然，莊鴻帶著百分的怒意在通訊器另一頭爆發了。

“額，我的通訊器壞了，今天剛買好，這不才看到。”余瑤態度很老實，邊說邊把今天拍到的視頻和名單一口氣全發了過去，“首席，您看看這個。”

“你以為我會信你？你少來我跟你說，你現在給我……”莊鴻的聲音在他看見余瑤發給他的東西時戛然而止。

“你人現在在哪里？”他的態度一下子嚴肅起來。

“就在人地下室老巢，有個向導受傷了，我不知道怎么處理比較好。”

“錢逸呢？”

“我沒殺他。”

“你……等等，你什么？沒殺他是什么意思？”

壞了。

余瑤意識到她說錯話了。

“你的意思其他人你全殺了？”莊鴻又不好了，“你殺了誰？什么人？殺了多少人？”

“這……我也不知道啊……”

這不能怪余瑤，這一路上她完全是跟著舊神指示來的，殺的全是克系的人。

“你給我待在那里不要動，我馬上安排人過去，你要是敢跑你就死定了，懂？”

“額……我……”余瑤是想走的。

“你個屁！給我老實待著！”莊鴻下達了最后通牒后，掛斷通話。

余瑤嘆了口氣。

她的手被全身還在顫抖的陳芳芳死死抓住著。

算了。

她打開通訊器，開始查閱名單。

突然，一個似曾相識的人臉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