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一張滿臉橫肉的臉從簾子后邊探了出來。

看見江寒，臉上泛出喜色：

“嚯，還活著！”

“好好好，沒死就成！”

“聽說你幾日前鬧風寒鬧得趴在床上起不來，我還怕你沒熬過去死了哩！”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徑直掀開簾子。

也不管江寒如何反應(yīng)，就直愣愣地走進來，臉上帶著幾絲笑意，一雙惡狼般的眸子在江寒身上上下掃動。

他背后還緊跟著幾個潑皮，只是因為烏篷船空間逼仄，沒有一并跟進來。

此時正吊兒郎當?shù)匾性谕忸^，朝著江寒嘿嘿地笑著。

“……楊二哥？”江寒眉頭微皺，臉上仍是賠著笑道：“您這……天不明就趕到我這兒來，可是有什么急事？”

來人名喚楊二，面相兇惡，生的膀大腰圓。

整日游手好閑，不事生產(chǎn)，串聯(lián)了附近十幾個潑皮，天天靠著在魚欄東市欺詐漁民，收保護費過活。

明面上欺男霸女，暗地里據(jù)說跟一些販賣人口的黑心勾當也有瓜葛。

最近搭上了掌控半座漁欄的程家，愈加無法無天，不但要保護費，還替程家收租，整個漁欄東市更無人敢招惹。

在白水縣這一帶，名聲極差……反正江寒是不相信，這家伙找上門能有什么好事兒。

眼睛稍稍往后一瞥，果不其然，那幾個潑皮腰后，個個都別著根楊槐木棒子。

“誒，”

楊二故作親昵地拉著江寒坐下，一只大手拍上肩膀：

“江兄弟果然心細如發(fā)，今日來找你，確實是有一件緊要事相商。”

緊要事？我一個貧寒孤兒，前朝罪民，自己都愁怎么活，如此卑賤身份，還有什么緊要事值得你找上門來商量？

江寒面上笑呵呵的無甚表示，心中卻愈加警惕，渾身肌肉暗暗繃緊。

“楊二哥但說無妨。”

“是這……”楊二壓低了聲音，神秘道：“江兄弟，你上過女人沒？”

“？”

江寒一時間沒想清楚這家伙為何要問這，也就沒有貿(mào)然回答，只是賠笑道：

“這……好端端的，楊二哥問這做甚？”

楊二臉上笑容僵硬了些許，畢竟總不能真把底子說給他，一下子不知如何作答，有些被這小子的不爽利搞得不耐煩了。

這時，后邊又有潑皮不耐煩道：“二哥，甭跟他廢話了，這小子年紀輕輕的，一看就是個雛兒，我看哪，不如咱趁著夜深人靜，趕緊割了了事兒，省得天一亮再出什么幺蛾子……”

聞此，楊二也就不再套近乎，拉下那張臉，沖著江寒嘿嘿道：

“江兄弟，咱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程大戶家的公子正在練武，需要煉制一枚虎魄丹突破境界，正缺兩顆未泄元陽的少男腎囊做藥引子……”

“此人需得是五月初五出生”

“程大戶托我在附近找個合適的，花個四百文將這事兒辦了……”

楊二皮笑肉不笑，掏出個錢袋拍在桌子上，眼中流露出威脅之意。

“我思來想去，這附近還是你最合適……”

聽到這里，江寒早已心如明鏡。

什么他最合適，分明就是他一介孤兒，最好欺負。

所謂腎囊，即謂陰囊是也。

這可是古代世界，傳宗接代是頭等大事，除非走投無路，否則誰閑瘋了，會為了四百文把那玩意兒割了？

也就他這個孤兒無親無故，身微命賤，最好拿捏。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哪里還有回旋的余地，江寒也從位子上掙起身來：

“不行，不行！”

“楊二哥，甭說四百文，就是四千文，這筆買賣，我江寒也委實做不了！”

江寒一邊說著，一邊用肩膀撞開攔在身前的楊二，朝著船艙外大步走去。

跑！

局勢到這個地步，再不想著脫身，那就是真蠢了。

“誒！”

一只寬大手掌從背后一把扯住江寒衣領(lǐng)。

“江兄弟，聽我一句勸！”

楊二的聲音近乎威脅：

“你是前朝罪民，各類稅銀皆要翻倍，前途一片暗淡，誰家好姑娘愿意給你？你要那二兩累贅肉又有何用？”

“既如此，你倒不如應(yīng)了這樁子買賣！正好皇上最近在各地遴選民女，一并收納太監(jiān)，割完以后，就憑兄弟你這張臉，梳洗梳洗，十有九成還能選進宮去……”

太監(jiān)？誰愛當誰當！

江寒心中暗罵，嘴上道：“這……呵呵，小子命薄，無緣消受！”

手臂一揚，拍落楊二的手掌，半只腳已經(jīng)踏出船艙。

“娘的……”

楊二本就是個潑皮性格，此時見江寒油鹽不進，心中已生出幾分惱怒和戾氣。

“弟兄幾個，按住他！”

楊二眼中狠戾之色盡顯，手一抖，從袖筒里落出一把牛耳尖刀：

“江兄弟，你忍著點兒疼，這事兒也算不得光彩，要是你叫出聲來，再驚擾了附近人家，壞了程老爺?shù)拿暎€少不了你一頓毒打！”

話音落下，船艙外頭幾個潑皮踏前一步，攔住出口。

楊二從背后伸手，就要去擒江寒的脖子。

眼見逃無可逃！

“呵……想攔我？”

江寒卻在此時猛一矮身，足后發(fā)力，身子一轉(zhuǎn)，矯健地一躍！

這一下如鷂鷹起躍，精準撞開船艙側(cè)面的木窗，一個猛子向下扎去。

想從艙門口走只是個假動作，他的目標一直都是旁邊的木窗！

“姓江的！”

一船潑皮皆是一驚，皆伸手去抓。

然而這大雪封江的，誰能想到江寒敢越過窗戶，往河里跳？

穿著一身粗布棉衣，一旦浸水，一時三刻就沉底了！

更遑論河水冰冷刺骨，就算掙命從河里爬出來，也能叫這朔九寒風吹掉半條命！

他不要命了！？

震驚之下，眾人動作慢了不止一拍，眼睜睜看著船艙外濺起大片水花。

幾個潑皮端起燭火，一起擠到窗口前往外看。

待波紋散去，河水清澈見底，早已不見人影。

只有一只寸許長的小魚兒，在燭光下緩緩游弋。

“這……”

眾潑皮愣在當場，楊二亦是臉色鐵青。

“都給我仔細盯著周圍水面！”

楊二咬了咬牙：“這小子肯定在水下憋著氣呢，我就不信，這寒冬臘月的，他能在水下待多久？”

“不用一時片刻，凍也凍死他！”

“咱們就在這兒瞧著，看誰耗得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