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故人反目雪加霜,夜襲酒灌范白川
- 灰白線
- 虎狼之君
- 2041字
- 2024-12-24 08:00:00
扮作賣報郎的安東信滿心歉意幫重洋職工將文件一一拾起,如此趁機一目十行的瀏覽那上面信息。
“我看到了重洋的銷售合同,收購方是萊爾。”
這也就意味著,明面兒上,那是重洋制衣廠以新棉價格從長旅采購摻了蘆花的廢棉,制成衣物主料后又將其出售給萊爾。然實際上,卻是萊爾低價出售廢棉給重洋,半加工完成后又將衣物主料回收……
長旅什么也沒做,卻成了以次充好的黑心奸商。
萊爾策劃并參與了一切,卻落得一身干凈。
可真是個栽贓嫁禍的好手段!
路景然再一次認識到了萊爾的行事作風,也真真切切體會到了董氏的心狠手辣。
她根據重洋的廢棉進出比率推測出輔料的大致數量,若按照數量平均分配來看,董海至少以相同方法將購置的廢棉分散到六家輔料工廠。而今在日上企業日益吞并壯大的形勢下,專注輔料的私營工廠屈指可數。
慢著!
路景然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從抽屜里拿出萊爾車間里的一塊品質樣,對比五家商鋪的上架貨品質……
差別顯而易見。
她不由得想到,倘若萊爾將這些廢棉短麻之物料皆交予外加工廠去做,成品后又運回萊爾廠區,稍加組裝后再銷售給萊爾的合作客戶……那么在萊爾本廠區內用新棉長麻制成的成品,出售給了誰?
新老客戶皆被這般惡意對待,那么能得董海重視甚至不惜全部采用優質原料來討好的客戶,會是誰呢?
思量間,一串電話鈴聲響起。
思緒驚回。
電話那邊響起翟遠道低沉疲憊的嗓音:
“我說小姑娘,查得怎么樣了?什么時候有結果?商會這邊給我施壓,我頂多也只能給你五天時間了。”
“快了,勞煩翟伯伯再給我點時間。”
路景然算了算時間,才不過半月。翟遠道在一眾商人間信譽名列前茅,若非有難處也不至于臨時變卦。
誰在逼他?董海嗎?
路景然此刻腦海里全是萊爾與董海,如今自然也理所應當的這般認為,她試探詢問,卻猝不及防聽到一個從未想過的答案:
“你阿爸,或者你哥哥,是不是從前對薛璟淵不太好?”
言下之意,是薛璟淵在給他施壓。
一瞬怔然,隨后是無數的委屈酸澀涌入胸腔,路景然回憶著他們那幾乎模糊不清的從前,和如今商會大樓里他陌生又清晰的面孔,出走十年杳無音信,一回來卻是要這般逼她、迫她、與她為敵?
她想不明白……
路家有虧待過他嗎?
路景然堅持自己的答案:從未。
翟遠道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她的時間不多了。路景然吸吸鼻子,壓下心中澀意,隨后直接聯系安東信,她要用最快的法子了:
“去萊爾偷單據,多少錢?”
“二十元。”
對方沉默一陣后,轉而道了句:“沈嵐的來歷還沒來得及查,年前來的上海,曾在城西一家季姓商戶府中住過一年,一年后,季家家主身死,新家主上任,沈嵐也沒了消息。”
“季家?”路景然搜索著腦海中與之相關的記憶,似乎是某家糕點坊,因著不合母親口味,只買過一次就沒再去過了。
“其中緣故需要多久能查清?”
“五天足夠。但是如果先去萊爾的話,這事估計就辦不了了。”
“沈嵐的事情不急,以萊爾為先。”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
在路景然將要生疑之時,他才爽快的道了一句:“好。”
路景然不再多想,她看著樓下空曠場地,記者已不見蹤跡,她想,或許可以去見見范白川。
要不得工錢的人,嘴總會松些。
范白川是個毫無特點的老實人,日日兩點一線,活得像個機器。等他下了工,天色已暗沉如墨。路景然自然不會獨自一人去見一個殺人犯,她找了付友全伴她身旁,這家伙從前是個伙夫,腦袋大脖子粗,身板夠唬人。
范白川家有妻兒,路景然便沒往人家里走,而是直接喚付友全用一個麻袋將人套走,到了自家廠房才將他放出來,任他嘶吼求救半晌,路景然才不慌不忙從手提包里掏出兩枚銀元,緩緩開口:
“我問,你答。答得不對,江灘不缺一具尸首,答對了,這就是你的。”
付友全拿著榔頭又將他嚇唬一番,才朝后退幾步去望風。時下尋常百姓不敢半夜出門,從前軍閥橫行,而今外敵圍困,老百姓能避則避,唯有一些黑幫喜愛趁著月黑風月殺人拋尸。
范白川哆哆嗦嗦點了頭,面色煞白。
路景然開始了第一個問題:“你跟杜二勇是什么關系?”
話剛出口,范白川頓時兩眼一狠,死死盯著路景然:“你是誰?問這干什么?!”
路景然淡漠睥睨著他,招招手,付友全捏住他下顎,一口咬掉瓶蓋,將烈酒灌進去。
月色慘白,夜風起寒,濃黑望不著情形的廠房里散出陣陣腥氣,鐵腥,土腥,血腥,與酒氣混雜。
范白川起初還掙扎道“不認識”,后來眼神一瞬迷蒙一瞬狠戾,掙扎道:“按理說,他曾是我妹夫。”
路景然:“妹夫?你妹妹在沈陽?他不遠千里來上海是為了投奔你的?你卻親手殺了他,為什么?”
這問題她隱隱有答案,此前叫沈嵐從他妻子李秀珠那里入手,便套出范白川有個多事兒的窮親戚,從前就總愛拿家中吃飯錢去接濟人家,餓著自家孩子肚子,氣得李秀珠動輒破口大罵,得了個潑婦的賴名兒。
但,若因此事有嫌隙,不妨狠心斷了供濟,何苦追到人家中殺人滅口呢?
范白川定定望著路景然,眼中的兇戾漸漸消退,他扯扯嘴唇,想笑又笑不出來,月光照映在他面龐,她看清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種復仇成功后的暢快和無力反抗的釋然:
“我知道你是誰了,路家的,呵呵呵……想當初,還是我叫他去你那做工的。”
杜二勇偷了長旅的東西,鬧出這么大動靜,他猜想路景然一定不是來為那孫子報仇的,于是他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