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顧德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祭酒院，這座實際上屬于他的永芳館，或許更是很早之前就來過許多次了。

邱校長找他見面的地方，是永芳館的開放式廚房，顧德在吧臺坐著，校長在廚房里擺弄起來各種東西。

因此當這個銀發帥老頭召見他來到這里時，他反而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就好像明明是在自己家，別人卻是擺出邀請他來做客的姿態。

“SAD的系統記錄我已經看過了，開學晚宴上的所有情況基本了解——惟有你跟那女人的交手畫面，不知為何，SAD無法記錄下來。”

邱志勇解開圍裙，給他端上來一盤炒飯：“材料不太充足，湊合吃吧。”

“謝謝。”

顧德抄起筷子，嘗了一口蛋炒飯，滑膩的蛋黃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口感，比起普通的雞蛋更有嚼勁，但是味道卻很美味。

“還合你胃口嗎？”

“很好吃！”顧德連干兩大口，下意識問道：“邱校長，這是怎么做的啊，我從來沒吃過這種口感，尤其是雞蛋，吃起來口味好獨特。”

邱志勇哂笑：“口味當然獨特，因為這是龍蛋。”

“咳咳咳——”

顧德連連咳嗽幾聲，差點被嗆到，邱志勇給他倒了一杯金色的果汁，他連忙大口灌下去，才緩過勁來。

“啊，謝謝。”顧德端起杯子，望著金黃的汁水，疑惑地問詢道：“校長，這東西不會也是什么神珍美酒吧。”

邱校長搖頭：“沒有，我還不至于把多年的珍藏分享給你。”

“哦，想想也是……”顧德這才放下心來，安心喝起來果汁。

“不過是精靈母樹的果汁而已。”邱校長解釋道。

顧德擱下杯子，他感覺自己喝的不是果汁，而是流動的學分。

“給你喝你就喝，別想著帶出去換學分。”邱校長說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果汁：“這東西不怎么神奇，精靈們自己也拿來當賺取外匯的手段。喝個幾年，說不定能延年益壽，一兩口根本不起作用。”

“您居然猜到了我怎么想的……”顧德遲疑了一下，問道：“校長，賀文梅女士她沒事吧？”

“在你向我詢問之前，你先回答一下我的疑惑吧。”邱志勇看向顧德：“SAD的錄像里，包括賀文梅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遲滯領域拉入進去，唯獨你不受影響——甚至反過來跟那個襲擊者的首領大戰了一場，對此，你有什么看法嗎？”

“我也不清楚為什么。”顧德搖搖頭：“我只記得，當我聽見對方的鎖鏈碰撞時，心里立刻浮現起一陣狂躁、不耐煩的沖動，本能不斷驅使著我動起來，去找那個鎖鏈的主人戰斗。”

“本能嗎？”邱志勇抿了一口果汁，露出沉思的神情。

“那女人不知道為何，一直沒有跟我動真格，只是重復說什么‘我們的道路是一致的’、‘還不是爭斗的時候’。”顧德回憶道：“哦對了，她自稱【調星者】以希婕斯，萊塔尼亞的公主，還要復國。”

邱志勇凝望著顧德，問道：“你知道，萊塔尼亞是什么意思嗎？”

“不太清楚。大概是殖民世界里的土著國家吧？”顧德搖搖頭。

“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吧。”邱志勇說道：“萊塔尼亞是奧匈帝國時期，內外奧地利帝國的稱呼。以多瑙河為界，劃分出來奧地利和匈牙利的地域劃分。東部稱外萊塔尼亞，西岸稱為內萊塔尼亞。”

“啊？”顧德一愣：“您的意思是，那女人難道是地球人嗎？”

“并非如此，她毫無疑問是異界的土著。”邱志勇站起身來，到一旁的書架上挑選起書籍：“你還不清楚，我們要殖民的是什么樣的世界吧？”

“確實不知，您請講。”

“我們要殖民的世界，在氣候和地理構造上，和地球的環境非常相似，但是在那里，熱武器的效能，包括核武器在內，被削弱到只有地球的四十分之一，在那里連.338口徑的馬格南彈連一張原木板都很難打穿。”

“最開始踏入殖民界的，是歐羅巴聯合體。然而這些歐洲蠻子愚昧無知，還沒有建立好城鎮，就開始陷入了分贓內斗。”

“結果就是，在他們的‘幫助’下，那幫本來還處于部落時代的異界土著們，突飛猛進到了封建時代，統一了松散的疆域，甚至更進一步，建立了二元制君主政體。”

“而那個二元制政體的帝國，憑借著歐洲人的豐厚政治遺產，差點把殖民者們趕了出去，最后歐羅巴佬跪求其他殖民者勢力出手組建聯軍，才將帝國摧毀覆滅。”

他轉頭看向顧德，玩味地說道：“而那個由歐羅巴蠢豬們一手締造的二元制帝國，就被稱為‘萊塔尼亞’。倘若那個叫‘以希婕斯’的女人沒有撒謊，那么她應該就是萊塔尼亞的末代皇女。”

“既然是歐羅巴人惹得麻煩，為什么以希婕斯要找我們的麻煩？”顧德不解。

“很簡單，前天的晚宴，不光是我們遇襲了。”邱志勇翻出來一本書，隨意翻動起來：“歐羅巴的羅馬聯校、毛子的重工學院、亞美利加大學、不列顛的皇家學院——五所學院的高層領導同時遭到了襲擊。”

“在所有的襲擊中，都出現了類似的遲滯領域，其他四所學校還爆出來了有鎮校之寶遭到搶劫的消息——只有我們這里守住了。”

他看向顧德：“而我們能夠守住寶物的原因，正是因為你。”

顧德沉默了片刻，問道：“這背后的兇手，都是萊塔尼亞的人嗎？”

“還不確定，畢竟作為殖民者，我們的敵人來自四面八方，各個學校已經成立了聯合調查小組，如果沒有內鬼，對方是不可能混進來這么多人的。你提供的信息算是個突破口，但是關于以希婕斯……”

“您知道這女人嗎？”顧德問道。

“不，我完全沒聽說過這小癟三。”

校長合上書頁，神色淡然：“如果是正常對戰，她肯定不會是賀文梅的對手，甚至我一根指頭都能摁死她，從SAD記錄來看，她大概在第四域到第五域之間。”

“第四域和第五域是指……”

“異界的土著們徒有超凡的力量和魔法，卻沒有科學的理論指導，所以我們在接手他們的力量后，規范出來了一套我們自己的力量體系。稱之為‘域’理論。土著們超凡力量的本質，就是形成自己的‘域’，在他們的域中修改規則和常理，并以此干涉宏觀世界——當然，你現在不需要考慮那么多。”

邱校長將書遞給顧德：“這書寫的不錯，對你來說應該有很多幫助。”

顧德接過書本，隨即一愣。

《劍術蛻變的基礎原理：邁向超凡之路》

“校長，這玩意兒一萬五千學分呢……”顧德咽了咽口水。

“一點微薄的獎勵。本來我還想給你整把家伙的，但是聽說練劍的人，武器要自己用著養著才趁手，便算了。”

邱校長拍了拍他的肩膀：“按照賀文梅的說法，你本來應該蟄伏起來，潛心學習，等待成家立業后，你的子孫們成長崛起——但現在你以凡人之軀，跟第四域甚至第五域的強者打了一架，甚至不落下風。”

“我可以殺她。”顧德說：“只要武器再好一點。”

“再好的武器，你也得有駕馭它的能力才行。”邱校長說道：“知道為什么，SAD給你分配到曙光學院嗎？”

顧德撓撓頭：“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我是C級白板天賦，培養潛力不大吧。”

“曙光學院，是這所學院最初的學院，它是整個學校的‘根’。”

邱校長望著窗外，談到：“黎明學院的菁英們，確實很有兩下子，但是他們到底是靠著自己的實力，還是祖上的庇蔭呢？到底決定一個殖民者上限的，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還是他的見聞呢？”

顧德聽出對方話外之意，順著說道：“您的意思是，平民學生才是學院的根基？”

“那些優秀的菁英，在崛起之后大多數都會互相勾結聯合，不論做什么都只會優先考慮他們這個古老的利益集團，只有毫無根基的學生們，他們只能依靠學校、依靠殖民地政府，所以他們對學校和殖民地的感情是最深的。”

邱校長看了一眼顧德：“你的父母也在這其中。”

“其實這么多年來，不論是委員會還是校方，都在爭論一個問題：殖民地要怎么發展？學院的教學改革，說改改了這么多年，到底要培養什么樣的人才？一個在校師生加起來接近20萬人的龐大實體，比起許多跨國集團和國家都要強大，我們的未來會怎么樣——誰也拿不定主意。”

“賀文梅走了一條險路，她選擇把決定權交給普通學生們，希望讓你們擺脫老人們的束縛，自己去開創未來。當初能夠支持她走下去的人，正是你的父母，顧新勇和韓少芳。”

“但是，現在賀文梅的路已經失敗了，一切重新回到了停滯階段，連支持她的學生會，也變得越來越精英化——既然如此，那我們索性不如放棄掉這無謂的爭端，一門心思撲在教學和實踐上。”

邱校長向顧德鄭重說道：

“如果說跟土著們的矛盾是注定殘酷的戰斗，那么我們內部的問題，則是一場不流血的戰爭。”

“密教黨、學生會和亂七八糟的學生社團，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在尋求著機遇和挑戰。”

“雖然賀文梅沒有明確指出，但她授權SAD把你分配到曙光學院，已經說明她是真的看重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為什么是你？我跟她指定的接班人曦朧關系不熟，跟你父母倒是很熟悉，我信得過你，也看到了你的表現。”

“你當然擔心，只靠你現在的能力和天賦，無法支持你走下去。畢竟，你雖是校友家屬，但你的家世影響力忽略不計，還被委員會打壓了一番。”

“但好在我現在既是主席，也是校長，如今我能夠去做很多賀文梅無法做到的事情，給你更多的扶持。”

“那么，我該做什么呢？”顧德問道。“或者說，代價是什么呢？”

“你給我贏下去。”

邱校長說道：“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你輸掉任何一場校園比賽、考試項目、實踐課題，我會給你最好的投資、最佳的課題，能給的機會我都會給你。你只管一直贏下去，給我拿到最高的分數，其他什么都別想。”

“……那我只能說。”

顧德咧嘴一笑：“您選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