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李青魚一行已在海上航行了七天。

這七天是李青魚的人生中最為痛苦的七天。

因為他，暈船。

相較出發時的躊躇志滿與戀戀不舍，此時的他只想干一件事情。

那就是，吐，稀里嘩啦的吐。

蒸汽船速度很快，但由于船體不大，所以也較為顛簸。自從遇見第一波風浪，李青魚的腹部就仿佛被兩只有力的大手攥著，如同擰毛巾一般，將他胃里的一切東西，用力擠出。

整個食道都是火辣辣的疼，喉間也一直彌漫著咸酸的味道，揮之不去。

這會兒，蒸汽船好不容易航行到了一處較為平靜的海域。

李青魚終于暫時止住了嘔吐，但那種暈眩感卻久久揮之不去。

他跌跌撞撞爬出船艙，用力攀著扶手，打著擺子的雙腿艱難地抬上一個又一個不算太高的木質樓梯，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這才好不容易來到甲板透氣。

“廖尼亞，你好些了嗎？”妮婭正站在甲板上，一臉焦急地望著遠方的大海，看到李青魚來了，她的面色稍有緩和，語氣柔和，“趁著風平浪靜，趕緊去吃些東西，你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好的，妮婭姐姐。”李青魚面色蒼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在看什么呢？”

“沒什么，我只是在感受海上的溫度而已。”

“我看你臉色有些焦急，是不是和這幾日氣溫下降很快有關？”李青魚雖然很餓，但胃里依然在翻騰著，所以他并不想馬上去吃飯。

“你很敏感，”妮婭嘆口氣，轉身看向李青魚，“船長說，海上的溫度比往年這個時候低的多，預計今年的寒潮會比往年來得早，至少要早十天。”

“這就意味著海水結冰的時間會提前？”李青魚恍然大悟。

“你真的很聰明，”妮婭不吝夸獎，但表情仍是很嚴肅，“我們已經依照航線，航行了一半距離，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繼續依照航線，再有七天，我們就到達光域。”

“海水結冰的時間會短于七天？”李青魚似乎猜到了妮婭要說什么，他驚呼道，如果真的遇上海水結冰，他們這一行人恐怕真的要被困在海上，寸步難行了。

“情況并沒有那么糟，”妮婭走到李青魚身側，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結冰期還有十天左右，時間足夠我們到達。”

聽到這里，李青魚長出一口氣，他不明白，既然時間完全來得及，為什么妮婭還是那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這時，瓦連金笑吟吟走上甲板，與李青魚打了招呼后就直奔妮婭，兩個人走到甲板的另一側，似乎在商量著什么。

李青魚的胃終于不翻騰了，饑餓的感覺一下子就占據了大腦，肚子也如如戰鼓般響起。

他走下甲板，來到餐廳，只見胖乎乎的廚子剛剛從烤箱中拖出一盤烤得金黃發亮的巴奪姆硬面包。

“廖尼亞，你終于不暈船了？”廚子大笑著，這幾日，船上的眾人已經與李青魚熟識。他取出一個面包，切了兩大片，再抹上黃油，又從大鍋里撈出幾片燉得軟糯噴香的海豹肉放了上去。

當他拿出黑魚子醬時，卻被李青魚制止了：

“魚子醬就不必了，謝謝你瓦列里。”

李青魚不想聞到魚子醬，那只會讓他聯想到海的味道，容易引起暈船。

“哦對對，你暈船，聞不得這個。”瓦列里挑了挑他那細長卷曲的金色眉毛，爽朗笑著，將夾好的巴奪姆面包三明治遞給李青魚，又取出一只杯子，在其中放入可可粉和幾塊方糖，最后將滾燙的牛奶沖了進去。

四溢的奶香混合著香濃的可可味道，令李青魚食指大動。

他拿起三明治一口咬下，巴奪姆面包由大麥與小麥面粉、黃油、禽蛋與牛奶混合，輕度發酵即放入烤爐烘烤，口感很硬，但卻非常有嚼勁，那濃濃的麥香夾雜著炭火烘烤的味道，回味悠長，越嚼越香。

再配合上那厚厚的一層黃油，還有入口即爛，多汁軟糯的燉肉，三者混合，在口腔里和諧奏鳴，每一口，都是味蕾的盛宴。

“太好吃了！”李青魚一邊贊嘆，一邊將口中的食物咽下，然后端起熱可可，灌了一大口。

隨著熱可可入腹，李青魚略感寒冷的身體暖和過來。香濃的可可與牛奶混合的味道沖散了三明治的余香，卻把巴奪姆面包那特有的麥香擠入鼻腔，勾引著味蕾，讓李青魚迫不及待的再咬一口三明治。

就這樣一口三明治，一口熱可可，李青魚很快便將二者清掃一空。

“再來一份？”看到李青魚吃得很香，瓦列里也十分開心，他點上一根手卷煙，深吸了一口，再吐出濃濃的煙圈，“可惜你聞不得魚子醬的味道，年齡太小，也喝不了酒。否則一口魚子醬燉肉三明治，一口杜松子烈酒，那滋味，嘖嘖嘖……”

“不了不了，”李青魚擺擺手，“我吃飽了，太好吃了，謝謝你，瓦列里，你的廚藝實在是太棒了。

其實李青魚確實想再吃一份，可惜害怕吃的越飽，吐的越慘，這才及時控制住了躍躍欲試的食欲。

“哪里哪里，”瓦列里擺擺手，臉上卻笑開了花，對一個廚子來說，最大的贊美莫過于稱贊他的廚藝，瓦列里也不能免俗，“這只是我們光域的一道家常菜而已，每個光域人，都是從小吃媽媽做的這道燉肉三明治長大的。”

聽到這里，李青魚有些走神，他在想，自己的媽媽是不是也會做這道燉肉三明治？味道會不會比瓦列里做的更好吃？

咚！

一聲巨響，船身猛烈搖晃，李青魚緊緊抓住桌沿，這才免于被甩飛。

瓦列里卻倒霉的多，雖然他也及時穩住了肥胖的身形，但那一大鍋燉肉卻被打翻在地，湯汁濺得到處都是。看來這頓飯，得重做了。

咣！

又是一聲，船身比上次搖晃得更加劇烈，接下來撞擊聲與顛簸感此起彼伏地傳來。

剛剛吃飽飯，李青魚感覺自己已經恢復了了力氣，他一下子竄出餐廳，跑向甲板。

只見渾身散發著神圣白色氣息的妮婭站在船頭，一旁是黃金色繩子圍繞在身周的瓦連金。

“妮婭姐姐，剛才發生了什么？”李青魚一邊問，一邊跑到妮婭身側。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