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物樣本檢測完成，支付完成】

【請您享受咖啡時光，另，最近的hr私人招聘會將在4f包間舉行，請勿錯過。】

趙陽面無表情的坐在一處靠窗，邊角僻靜的卡座里，攪拌著手里一堆加了料的咖啡。

如果這東西還能叫做咖啡的話。

剛才在完成支付時，甚至都測量了一次生物樣本，調動了凡納斯·趙自己的數據賬戶。

現在趙陽手上儲存的屬于凡納斯·趙的生物樣本已經不算太多了，可以預見的是，恐怕在市中心的任何行動都需要驗證生物樣本，越靠近公司，越靠近市中心緊要的地方，排查就越嚴密。

雖然植入了ID模型義體，但趙陽的偽裝并不算高明，光是他自己就能想出好幾種揭穿自己的方法。

那么問題來了。

原身doctor趙是怎么進來市中心的，他是怎么和淡馬錫生物技術的人有說有笑的。

以及，現在自己的作態在原來的doctor趙身上又算是什么？

趙陽在咖啡混合物里放入一塊方糖。

最早他知道doctor趙曾經干過什么的時候，應該還是在羅茜那里。

自己最早是在淡馬錫生物技術實習的，因為破壞了一份實驗數據而被開除，當然，那一批實習生都因為這個原因被開除了，但現在想來，好像是在掩飾什么。

那時候正趕上三年前，特洛伊的父親也是在那個時間點被公司優化掉的，而他被優化前提出的是——雨城降雨生物數據及控制實驗。

這個實驗的本質就是通過D計劃的副產物從而收集整個雨城生物體的數據并操控他們。

所以核心還是D計劃，如果doctor趙之前干過什么，也一定是因為這個。

而且看他的樣子，他一定知道雨城降雨生物數據及控制實驗，并將它稱之為天罰，那么這種人怎么可能因為抑制劑這種事情耽誤自己的生命，從而導致自己被抓進新義興？

趙陽喝下咖啡，隨著呆板的苦澀，樣板般的香醇以外，那些線索，記憶正在拼了命的拼湊著什么。

在焦慮中拼湊著，所謂抑制劑的真相。

【“淡馬錫干的，途徑是外包，一個執行經理找上了我，再加上doctor趙，哦不，Z，你身上有深網的一大筆懸賞，對方承諾如果殺了你，抑制劑和錢都是我的。”】

六賊的面容似乎猶在眼前。

【“你知道嗎？Z，這些生物植入體在你身上，完全沒有出現任何的排異反應，就好像那原本就是從你身體里取出的器官，現在只不過再次回到了他們應該回到的地方，不，就連摘取后的器官回歸原來的身體，免疫系統也會照舊對抗……”】

葉戈爾冷酷，高高在上的剖析著自己的身體情況。

【“你可真不一樣了，Z，按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我知道你至今為止的掙扎，你在這座城市里留下的每一個腳印，每一次義體超載帶來的撕裂痛楚，我都知道，比你自己，更清楚這具身體的每一分潛力，以及…它的極限。”】

還有，喀戎步行機甲里，那個高高在上的Manager（經理）的語氣和留言。

【請出示生物樣本】

最后，則是走出SCPD執行警員守護的城際交通站前，閘機發出的提示。

忽然，趙陽的腦中閃電般的閃過一個念頭，他有了一個想法，立刻信手摸向腰包……

……

靠窗的偏僻卡座很快空了出來，侍者機器人立刻走到桌前開始收拾餐具，桌前除了空了的咖啡杯以外，還用一個小卡扣一樣的機械裝置壓住了一滴血和臨時的付款條形碼。

【咖啡我很滿意，額外的服務費將在二十分鐘后轉賬，附生物樣本】

侍者機器人發出一聲短促的思考，在確定未存在抉擇項和思考項后選擇執行指令，收起了物品。

……

趙陽一腳油門踩在共享式輕型移動車上，令車如游魚般在市中心的馬路上狂飆。

很快，他便回到了城際交通軌道站的電梯前，重新刷了一波凡納斯·趙的臉登上城際交通。

坐上車后，趙陽一邊開始跳轉進加密頻道聯系特洛伊，把自己開放成供她跳轉的后門，一邊等待著那個實驗的結果。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

【生物樣本檢測完成，支付完成，員工權限已通過】

【歡迎您來索菲利亞享用咖啡，尊敬的趙先生。】

【索菲利亞感謝您的額外服務費打賞，本次服務費的7%將用來為新獅城城建項目第八期捐款。】

【愿您有一個美好的工作生活。】

操。

趙陽狠狠的拍了下大腿。

他留在索菲利亞咖啡館的那滴血，生物樣本，那是他自己的樣本。

現在，他用那份樣本完成了支付，說明doctor趙是公司的人！

男人的眼神冷冽下來。

這份樣本的賬戶如果還在使用的話，那么自己在索菲利亞咖啡館的消費一定會在賬戶主人或者使用賬戶的個體消息記錄上顯示，就好像一個人如果圖便宜辦了應用的包月支付，首月減免了消費的費用，如果他想占這次支付的便宜，就一定會在支付完成后關閉付費服務。

個體消息記錄如果出現了使用個體所不知道的額外消費，對方只要不是個粗神經，就一定會順藤摸瓜的找上收費點——索菲利亞咖啡館。

那么這個時候……

【特洛伊：趙陽，你出什么事情了！我該怎么幫你！】

“別急，瑞莉，我現在會通過遠程鏈接進行鏈接附件，你通過我為跳板直接接到市中心網絡里去，我需要你看一看，我剛才所在的地方，誰會第一個來。”

“……然后，我需要你引爆附件內的EMP，銷毀掉我的內部血樣，可以嗎？”

趙陽冷靜的，默聲在通訊頻道內說道。

【特洛伊：光是做到這個是沒問題的，可是這樣一來，你現在的假身份凡納斯·趙不就完蛋了，趙陽！】

“瑞莉，這個身份不能再用了，靠著這個假身份我們也躲不過去的，要是真有這個本事能帶你私奔，我肯定會留下來的。”

“而且，之后也不用再背著他的身份了，我是Z，不是么？”

男人甚至有心情對著特洛伊笑一笑，安慰她。

城際軌道的速度很快，趙陽預留了足夠的時間，而今已經開到半程，只要回到新獅城外環，即使公司遠程做了準備也攔不住他。

現在，是時候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執棋者了。

【特洛伊：……笨蛋。】

她沒頭沒腦的發了一句，旋即開始遠程鏈接附件，將視覺同步到趙陽的歧路司義眼里。

趙陽順著靠椅后仰，逐漸閉上眼睛，聯通到視覺之中。

……

【視覺中樞信號重組】

【配信完畢】

信號流瞬間順著小型附件灌輸，接管并制造了外層防護，劫持共享了侍者機器人的視覺模塊。

第一時間映入趙陽眼簾的，便是帶著護目鏡，身著墨黑為底，深綠勾勒的特殊作戰制服的淡馬錫安保衛隊。

這群安保衛隊趙陽當然不陌生，之前在做委托：半渡截殺的時候，他就遭遇過這群衛隊，可現在，十六人為一組的安保衛隊，短短不到十分鐘時間已經到達兩組，三十多人把索菲利亞咖啡館圍的水泄不通。

果然，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就是淡馬錫。

“請配合調查，6月26日13時24分16秒在索菲利亞咖啡館16k卡座上出現的男人，請描述其行動。”

“呃，警官，大人，我當時不在這座分店里，但是我們店里應該有記錄的，您只要根據記錄搜查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安保衛隊里走出一名領頭的，類似隊長的人員開始和菲索利亞咖啡館的老板——一名穿著商務時裝風格的少年。

如果不是對方用了美容義體，那就是來頭不凡的天龍人，所以，少年的樣子并不算多認真，只是讓開了通往咖啡館的路。

然而安保衛隊隊長卻沒有給他這個面子。

“我需要你配合調查，根據《反企業權益侵害特別法案》規定，只要涉及企業重大利害問題，執行經理有權通知SCPD行使搜查令，并令產業歸屬者全權配合調查。”

安保衛隊隊長義眼一閃，向著少年傳輸著數據流。

少年的臉色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充斥著不耐煩和無奈。

“瑞莉。”趙陽在通訊頻道里輕輕喊了一聲。

【滋滋滋】

【已竊入，執行經理認證名錄。】

“？信號不對。”那名安保衛隊隊長忽然眼底閃過淡紫色的ice運行痕跡。

【特洛伊：不好，對方有外放式防火墻保護數據傳輸，要強行……】

“不用，引爆EMP，我們撤。”趙陽當機立斷，否決了行險手段。

“我差不多已經有猜想了。”男人的聲音也沉了下來。

瞬間，特洛伊動手了。

隨著侍者機器人身上的存儲件上電光一閃，索菲利亞咖啡館內所有的光源，無論是柔和的氛圍燈，全息菜單投影，甚至服務機器人眼中的指示燈——都毫無征兆地劇烈閃爍了一下，猛地熄滅。

伴隨著噼啪聲，臭氧和燒焦塑料的混合氣味彌漫開來。

那滴屬于趙陽的血樣，連同承載它的臨時容器被徹底破壞，消磁，化為不可復原的電子垃圾。

幾乎在同一時間，咖啡館的網絡系統遭遇了更猛烈的數據風暴，如同無聲的狂潮般席卷了所有與“凡納斯·趙”相關的電子足跡。

監控錄像中，那個坐在16K卡座的身影被精準替換為一團像素噪點，點單記錄，生物支付日志，甚至是服務機器人短暫交互的記憶緩存……所有包含“凡納斯·趙”ID，面部特征，行為模式的記錄，都被高速寫入的，無意義的垃圾數據流粗暴覆蓋。

“有EMP攻擊！網絡記錄正在被大規模篡改，目標痕跡正在被強行抹除，有頂尖黑客支援！鎖定信號源！快！他們還在線上！”安保隊長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然而等到安保衛隊們訓練有素地啟動應急光源和備用通訊，試圖追蹤那稍縱即逝的數據流時。

咖啡館內已經陷入黑暗與混亂之中，信息記錄如同一片狼藉。

……

【特洛伊：成功脫出，清理完痕跡了，我還順手把所有網絡記錄清理了一遍，他們想找到凡納斯趙這個身份的行動軌跡至少要多花兩三個小時吧。】

【特洛伊：趙陽，剛才那招怎么樣！那一招就是我從數據刀里設計出來的魔偶，我看他們還沒調動有效反擊，我們已經撤退了！回頭我封裝之后給你傳輸過去！】

足夠了。

自從下了城際軌道交通以后進入市中心，凡納斯趙這個身份就已經被整個城市的數據庫監管，從閘機到無人機群，哪個沒拿到過趙陽的訪問數據？

“干得漂亮，瑞莉。”趙陽不吝贊美，通訊頻道里立刻傳來女孩嘿嘿的笑聲。

“至于凡納斯·趙這個身份，也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死得其所，現在輪到真正的Z上場了。”

二人又膩了幾句，特洛伊才戀戀不舍的退出市中心網絡，凡納斯趙的身份暴露已經是既成事實，借助他做跳板的駭客行動如果拖延晚了也會留下痕跡。

趙陽關好通訊，開始退出凡納斯趙的各種網上移動賬號，并用特洛伊留下的消除痕跡工具，把凡納斯趙的外層信息封裝剝離，與Z區別開。

約莫十幾分鐘，城際軌道交通停靠在新獅城外城區。

趙陽最后利用凡納斯趙的身份把終點站設置在了兀藍東黑市周圍的區域，而后猛地啟動斯安威斯坦，在城際軌道列車關閉大門之前竄入車站。

一名在販售機前，準備購買午餐的公司員工只覺得皮膚一痛，眼前一花，便因為低血糖而軟倒在一旁的座椅上，十幾分鐘才悠悠轉醒。

而大門附近有SCPD的執行警員駐守區域，有著和那名公司員工同樣面容和生物樣本的男人早已穿過閘機，遠遠的離開了軌道交通站。

隨著男人意念一動，那張取代臉皮覆蓋在臉頰肌肉上的ID模型義體立刻隨著光影，數據的混淆，將那張原本就屬于他的面容模擬了出來。

脫下西裝風衣，換上簡單的折疊夾克。

那個鋒芒畢露，眼神平靜的男人再度回到了那片有著陰郁，真實的雨幕的新獅城里。

腦中通訊界面忽然一陣嗡鳴。

【發信人：莫托利·羅德里格斯】

【莫托利：我們從葉戈爾·斯特拉霍夫問到了不少東西，大概七十二小時之后……氣象武器將進行最后一次誘發物實驗，這次的雨只要淋下，以后淡馬錫生物技術想用什么樣的誘發劑做到什么樣的效果，就能做到什么效果，所有人都沒法反抗了。】

【莫托利：現在所有的交通港口也被封了，官方說明是康陶的高級經理代表泛亞來訪，已經下了禁行令，港口被重兵把守，只有有資格允許通過的人才能離開新獅城。】

【莫托利：凡納斯趙那個身份的后患我會處理，你得趕緊回來，別再耽擱了】

老莫嘴里說的很簡單，講完話之后就撂了通訊。

然而內容卻如同驚雷當頭劈下！

所有人只剩下七十二小時的時間，就要面臨【天罰】？

誰都沒想到淡馬錫生物技術黑手下的又快又狠。

趙陽好像已經能想象到，本來一無所知，打算只做抵抗的淡馬錫反抗小聯盟在知道自己只有七十二小時時間，生死就要握于人手之后的混亂和場面的失控了。

打還是不打，不打又該怎么辦，打又能怎么辦？

想必所有人現在都沒有答案。

這種場合，如果趙陽不出現，恐怕迎接著“牢不可破的聯盟”的，只有四分五裂。

風暴不再是將至。

它已經砸在了臉上。

執棋者則圖窮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