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城期待傳奇，如同飽受綠林擄掠的草民期待俠客一般，像是有歷史淵源的一系。

趙陽聽到對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莫托利：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呢，兩個小時之后，我會給你準備一個能夠混進市中心的身份，但沒有對應的生物權限，我希望你到了地方以后，只看不動，別像上次那樣惹上一臺喀戎步行陸戰機甲。】

【莫托利：我們這邊新的審問設備已經托運過來了，葉戈爾不會再有隱瞞，在審問出我們想要的東西之后，我們需要立刻計劃行動，別出事，羅茜手里有一件我提前弄過來的“改頭換面套裝”，它能幫你更好的偽裝。】

趙陽心下了然。

莫托利看來并不像之前說話時那樣，一副準備卷鋪蓋跑路的神情。

也是，密謀謀到這里，想獨善其身已經不可能，他只能寄希望于趙陽意志堅定上。

好在結果令他沒有失望。

但之所以趙陽意志堅定，覺得自己能完成強尼銀手一樣的壯舉，除了重度改造和外物之外，還有那柄從事件之初就一直陪著他的——鐵馭數據刀，各個公司特工沒有完成的事情，也許它可以做到。

從第二次離開特洛伊的安全屋開始，他就一直在閑時把數據刀交給特洛伊研究，只在必要時才取回。

趙陽相信，等到正式計劃開始時，他會得到一個驚喜。

……

“呃，這個我姑且還算認識，應該是老莫說的改頭換面套裝吧，這個和這個是什么？”

趙陽撿起新一輪手術盤上的各色硬件，人臉般的自塑模型讓他想起武俠小說里的人皮面具。

據說安裝這個……要把自己的臉皮撕下去，多少有點牙根發酸。

“改頭換面套裝，學名叫ID模型義體，我也是第一次見，至于這個，是我給你準備的……生命監護儀，還有特洛伊給你準備的網絡接入倉——四相傳電漣漪4型，里面內置了魔偶，是根據那把數據刀提供的技術開發的，應該能夠幫得上你，如果信號上傳情況不對，我們會立刻采取行動。”

羅茜抬起頭來，捧著銀色背心般的外置護甲對著趙陽。

“……我不想你出事，Z，我和特洛伊都是你可以信任的后盾，雨停之后，我想和你一起看到新獅城不一樣的地方，她還在完善著那個程序，但一定也是這個意思。”她輕聲道。

“……我知道。”兩個女孩這樣的姿態，讓趙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重重的點了點頭。

很快，接入倉和生命監護儀連線，新的義體插件登入。

本來就飄紅的義體改造率現在趙陽已經懶得去看。

不知道是不是以生物植入體承載的原因，這次負擔這些義體給趙陽帶來的感覺和后遺癥明顯小了不少。

或許這真的也能算是淡馬錫生物技術的王牌產品了，只可惜除了趙陽以外的人，只要被誘發劑命中，下場只有變成生物嵌合體。

趙陽保持平靜的閉上了眼睛，準備好了“改頭換面”。

麻醉藥物和疼痛編輯器的共同作用下，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他感到臉頰上傳來涼意，隨后，像是隨手撕掉死皮一樣，他的臉頰一整層都被撕離下來，肌肉鮮活，在空氣中跳動。

一張面具被羅茜一點點覆蓋在趙陽的面頰。

通過自視鏡，男人能看到，這是一張中性的另一張亞洲人的臉。

“這張臉的模型和莫托利正在提供的部分生物采樣的主人是個英屬華裔，上一家任職的公司是德屬的EBM，那是一家主打計算機設置領域和為公司提供自研設備模板的巨企，這個倒霉蛋因為搞砸了一筆和澤塔科技的競價從而被辭退，酗酒，對人生失去信心，然后落到了老莫手里……”

“名字呢？”趙陽不置可否，他對著鏡子眨了眨眼睛，然后開始測試表情和肌肉抽動的反饋。

“名字叫凡納斯……凡納斯·趙。這可真是挺巧的。”羅茜也不禁重讀了一遍，有些驚訝。

“講真，說不定五百年前算一家呢，那么，接下來就借你一用，老兄。”

“暫時，我就是凡納斯·趙。”

趙陽的眼睛透過鏡子，又看回自己，露出個陌生的笑容。

……

【身份驗證成功】

【前EBM員工：凡納斯·趙（您的套票有效期剩余4D22h45min30s）】

【歡迎乘坐新獅城城際軌道交通，您所乘坐的城際軌道交通將額外為您開放市中心換乘站，祝您快速找到下一份合適的工作，為眾托拉斯議事會及雨城的和平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趙陽淡定的收斂微笑，整理了一下西裝風衣，通過了城際軌道交通的人臉識別，朝著如同長蛇般的城際軌道加速列車內走去。

新獅城的地下近乎70%以上的地面都因為早年的化工災害和公司戰爭對于地形的慘烈破壞而變得脆弱無比。

因此，能快速在城市中穿行的只有近十幾年由新的公司聯合組織——眾托拉斯議事會投資下設的，通過高架橋掛載磁選行駛的城際軌道交通，和高空中的城際軌道交通站。

和夜之城的久未維護，已經從中得不到任何盈利的地鐵不同。

城際交通只為社會階層達到一定程度的民眾服務，只要登車，就要花費大筆歐元購買座位臨時使用權。

只有公司的員工才能夠購買套票，套票內支持分期付款和小額抵消，無論如何，這都比其他選擇要更加實惠。

甚至能搭乘地鐵往返的員工本身就已經處于一個足夠優越的公司內了——因為至少他們有花費寶貴的時間在兩地來往的余裕，而不是二十四小時都被加班，興奮劑，和便宜藥物占據自己的空窗期。

當然，如果失去了公司職員的身份，那么這張套票就只會維持七天。

這七天是城際軌道交通給予你的重新尋找工作的空檔，如果找不到工作，那不好意思，城際軌道交通套票就要和你說拜拜了。

多少有點資本主義的黑色幽默在。

趙陽找到一張帶著靠背椅的座位，剛一坐下，立刻彈出執行各種外勤工作的軟件鏈接請求。

男人一一拒絕，掃視周圍，果不其然，周圍的所有人不是拿出外設加班，就是開始在車上打藥，調整狀態，只有他一個人閑著無所事事，掃視起休閑娛樂網頁觀看。

【您已鏈接入市中心烏洛波洛斯局域網】

連接上局域網的一瞬間，接二連三的推送占據了他的眼簾。

【頭條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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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踏馬什么東西。

趙陽一副男人，地鐵，手機般的表情。

他嘗試搜索了一下生物嵌合體相關的模糊字眼，果不其然，都是無法找到的字樣。

趙陽又嘗試去搜索幾個相關詞條，街頭小子，幫派戰爭，火并，窮困，販賣夢境等等。

但是跳出來的新聞也只有【新獅城平均財富占用數量超過上一年的101%，我們正在擺脫貧窮！】的字眼。

哦，原來是這樣。

趙陽想明白了，這是個信息繭房，在這個網絡的范圍之內，信息被調控了。

只有緋聞，娛樂，便宜的成癮物才是主流信息，無一例外，它們都是奶嘴樂。

男人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而去搜索當下時興的影視劇，隨意的打開一集名為《The Witcher》的影視劇，立刻他的整個視覺都沉入影視之中，特效細膩而真實，劇情引人入勝，幾乎就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真實事件一般。

等到一集放完，城際交通已經到達市中心換乘站，可見新獅城的娛樂資料水平，這下了班看看劇，誰還能有心思思考別的什么東西？

伸了個懶腰，趙陽和行色匆匆的人流一起走出了市中心站。

【請出示生物樣本。】

市中心站門口，出口閘機旁邊站著兩名全副武裝的SCPD執行警員，趙陽早有預備，激活了皮下的生物樣本，滴了一滴血在閘機化驗器皿上。

【已通過，凡納斯·趙，祝您早日找到好工作。】

一走出大門，映入趙陽目中的，是湛藍色的天穹，反射回來的刺目的光甚至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

然而歧路司義眼一轉，另一條信息就在他眼中呈現。

【擬真天穹：隔絕了暴雨后，通過映照的色斑變化對氣象進行模擬，以提供良好的居住環境】

污水的味道，煙草的味道，化合物的刺鼻味道變得逐漸淡薄，最后只剩下怎么也掩蓋不住的新獅城的沉重水汽味道。

干凈整潔，真正符合2076年印象的銀色城市正矗立在這廣闊的湛藍天穹之下，茂密的綠化，剔透的呈翠綠色的湖泊城建，和下城區比起來，好像天堂和地獄的差別。

而其中，最具特色的，直直沒入云端當中的則是一棟使用了藏青色金屬，長達千米的空中鏈接結構，以至于從遠處觀望，能看到的是一棟矮樓把一棟摩天大廈橫著頂了起來。

這棟橫跨千米的建筑結構以淡馬錫生物技術大樓為基礎，在最頂端將整個市中心的地產做了個連接多個大廈的通道。

這近乎是一座空中的帝國。

趙陽相信，如果住在里面的人足夠有錢，任何人都可以居住在云端，一輩子都不與地面打交道。

這已經算得上異化成另一種人類了。

一團接一團的無人機群就這樣環繞在大廈周遭中高范圍的空域內，見到新一批公司成員從城際交通站出來后，立刻分化出一團流水般游動的機群，飛散到人群頭頂。

每個走出站點的人都分到了一架梭形無人機。

【驗證中……】

【驗證通過，凡納斯·趙，我是您的市中心小幫手，檢測到您現在沒有正式工作，需要我幫您承接新的公司招聘信息嗎？】

梭形無人機射出一道熱線紅光掃過趙陽臉頰，乖巧的落在了他面前。

從坐上地鐵到市中心門口，趙陽至少已經經過了三次檢查。

男人有點躊躇了，本來他的主意是至少靠近淡馬錫大廈去踩踩點，至少遠遠看一眼。

但現在這樣看來，淡馬錫大廈不可能沒有更權威的檢查測試。

他這一身就連體重都不像是正常人，又有一身沒有經過驗證的生物植入體和機械義體，去了肯定是自討麻煩，還容易打草驚蛇，搞不好就給蛇咬死了。

“搜索最近的失業員工咖啡館。”

趙陽思索片刻，還是利用修正后的變聲器說道。

【即刻為您導航，索菲利亞咖啡館，該咖啡館常年承接招待公司hr的包間談話任務，是找到新工作的最好機會。】

【祝您早日找到新工作！】

無人機帶著干勁開始給趙陽導航，一輛共享式輕型移動車被召喚過來。

開著車，不到幾分鐘，趙陽就到達了一家裝修古典，整潔，相當具有風格的咖啡館，來往人群很大部分都穿著高定西裝，這是一種被稱之為商務時裝風格的服裝，主要賣點是使用羊毛或者其他天然纖維，在混亂的時代中保持不變和懷舊，已經成為一種奢侈。

但也有人穿的沒那么講究，比如趙陽和一些看起來焦慮的沒有工作的人群，他們雖然身上穿著的也是西裝，但毫無疑問，是化纖的，如果穿著這種服裝上到公司大樓，恐怕會被安保一腳踹出去吧。

這只是為了維持規矩和體面。

“我將在咖啡館內嘗試尋找新工作，不需要進一步幫助了。”走進咖啡館，趙陽對著無人機開口。

新工作像是什么關鍵詞一樣，趙陽開口之后，無人機立刻不再糾纏他，徑自飛回大廈去了。

然而，一進咖啡館的大門，一臺侍者機器人立刻朝著趙陽移動了過來。

【檢測到您還沒有新工作，是否需要索菲利亞咖啡館為您安排入下一場面試……】

“我操。”趙陽無語了。“還是先給我來一杯咖啡吧，我有事要處理。”

【好的，我們店里招牌合成摩卡咖啡喝下之后會有好運，經過調查，能增加12%的被錄取概率！請問您要不要……】

“買買買，現在立刻馬上，帶我到卡座去，別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