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的，你是不是太貪了，內部器官改造你也要，芯片你也要，給我剩個金屬骨骼和電機有什么用？”

“我操，你都拿了斯安威斯坦了你說你媽呢？”

“不是，我們傭兵小隊十四個人分一條斯安威斯坦，幾個錢啊，都她媽加不起電，這對嗎？”

……

茶壺酒吧暫時從戰火中平息了。

密密麻麻的傭兵各自或站或坐找了個位置，又湊了好幾張桌子拼成一張，把三具（有些不死心的還是等了好半天跟著下了密道，找到了被駭入，斯安威斯坦失控撞死的那名大漢）像殺豬一樣，把尸體放在桌面上當場解剖。

和幾十年前的農村風俗習慣，殺年豬一模一樣。

三名大漢的心肝脾肺腎，那些經過改造的內臟先被掏了出來，然后是電子肌肉束和骨骼，再者是特色義體，例如義眼，義肢，斯安威斯坦。

每拆出來一件，如果沒人能服眾拿下，那就花歐元開道。

一時間，在霓虹燈下，無論是桌上還是桌下，人和牲畜竟然都沒什么區別。

所有人的臉上幾乎都在鮮血中帶著過年一般的喜悅。

直到一陣狂風呼嘯，余燼般的殘影猛地掠過酒吧，朝外閃爍而去。

“？是那個Z，是那個斯安威斯坦，警惕！”

“不對，他朝外跑了，不是沖我們來的，沒事了！”

“等等，為啥他跑了呢？”

有些敏銳的傭兵嗅到不對勁的氣息，抄起些什么下水骨頭啥的，呼朋引伴的朝外跑。

有些傭兵強自鎮定，還在茶壺酒吧里繼續撿漏。

三支較大的，拿到了斯安威斯坦的傭兵團不愿再冒險，紛紛撤離茶壺酒吧，要么自己帶車，要么路邊搶車，紛紛開始跑路。

不到五分鐘，一艘有著鯨魚般形狀的氣動外形的SCPD武裝運輸艦從天邊撞開雨云朝茶壺酒館的方向飛了過來。

巨大的音響播放著冰冷刺耳的警告。

“警告！警告！警告！依據《新獅城企業主權公約》第44條暨《反企業權益侵害特別法案》規定，經核證，新義興組織涉嫌觸犯《疑似反公司罪》及《侵犯公司公有財產罪》，現授權SCPD特別反應部隊（SRT-3）執行以下措施”

“即刻起，以茶壺酒吧為中心的街區均視為「企業權益污染區」進行封鎖……如有擅自離開廢棄工業區，或攜帶企業權益污染區任意物品者，SCPD特別反應部隊將獲得自由執法權，對違規者進行當場擊斃處理……”

如同當初覆滅廟灣區廢棄工業區時一樣，SCPD的武裝運輸艦閃爍著巨大的探照燈光，一點一點停在了茶壺酒吧的上空，向下投放猩紅的倒計時。

那些沒來得及跑出去的傭兵霎時如喪考妣。

而上次的受害者兼這次的罪魁禍首呢？

早已逃之夭夭了。

……

趙陽雙手緊握赤紅摩托的車把，草薙的引擎發出低沉而狂暴的嘶吼，如同掙脫牢籠的鋼鐵猛獸，后輪在濕漉漉的廢棄路面上摩擦，卷起大片渾濁的水花和碎石，強大的推背感狠狠將兩人壓在車座上，要將他們嵌入這鋼鐵的軀殼。

狂野的風！帶著硝煙，血腥，以及城市邊緣特有的腐爛和機油混合的味道，如同冰冷的巨浪，狠狠拍打在趙陽臉上！這風粗暴地撕扯著他混亂的思緒，將腦中殘留的嗡鳴和眩暈感暫時吹散了一些。

現實世界的色彩和聲音，如同被調高了飽和度和音量，洶涌地灌入他剛剛退出超限狀態，敏感異常的感官。

其實趙陽還真不太想騎草薙，剛從斯安威斯坦中勉強撐住，緩釋劑雖然打進身體里了，但誰知道會不會在下一刻爆發，直接把倆人弄的車毀人亡，雇輛戰斗出租車不好嗎？

可特洛伊一看到這輛赤色的摩托，就興奮的提出要坐在他身后，又讓趙陽覺得，太掃興了也不好，大不了之后停車。

此時，駭客少女纖細的手臂死死箍著他的腰，臉頰緊貼著他的后背，體溫透過風衣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Z，你知道今天你有多酷嗎？！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斯安威斯坦的使用者是怎么戰斗的。”

“你太棒了！尤其是……你抓著那個大家伙撞過去的時候……”她的聲音低了些，帶著一點喘息的尾音，像在回味最驚險的過山車俯沖，“感覺，在那個時刻，整個世界都在跟著你旋轉，只有你……”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反而漸漸低下去，似乎自己也覺得這話夾雜著的情緒相當復雜。

亦或者是回味著的，洶涌的情緒讓她一時失語。箍著他腰的手臂卻沒有絲毫放松，反而像藤蔓找到了攀附的巨樹，纏繞得更深，更密。

這讓趙陽也不知該如何得體的回應，他只是沉默的感受著后背傳來的，比體溫更燙的某種悸動，那種情緒很難形容，像是高速墜落后被穩穩接住的眩暈與安心，在心跳如鼓的余韻里，悄然發酵成了另一種滾燙的東西。

是吊橋效應的后遺癥嗎？趙陽卻不想把這種東西用理性的邏輯思維擺開，一一的分析明白。

先這樣就好。

“Z，這種強度的改造，你痛苦嗎？你看起來，總是那么不可戰勝。”她悶悶的問道。

“其實還好，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有時非我不可。”趙陽在風聲里沉吟道。

“有些事，能在我的手上實現，能是我在其中努力實現，會讓我感到滿足……”

他看了一眼后視鏡，遠遠的，茶壺酒吧的方向，在陰云之下，SCPD武裝運輸艦探照燈的巨大光柱，如同審判之眼，正緩緩掃過茶壺酒吧的建筑物輪廓，冰冷刺耳的警告廣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在夜空中回蕩，清晰得令人心寒。

下方則是那些反應慢了一步、此刻如同被澆了開水的螞蟻般驚慌失措、四處奔逃的傭兵身影。

絕望的呼喊、徒勞的槍聲、引擎的轟鳴……混亂的聲浪被草薙高速拉開的距離迅速甩在身后，變得模糊不清。

“還有，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知道自己對什么無法忍受，以及拒絕不想接受的事實的權利?！?

“即使痛苦，但這就是我要踐行的，這就是我要捍衛的，就是這樣，所以我可以忍受痛苦去挑戰一切。”

在冰冷的風流和雨中，趙陽輕笑。

“這條路，你遲早也會找到的，特洛伊，我們一直都是同類人。”

“嗯，可別騙我?！?

“當然。”

風雨無話，草薙載著兩人，一頭扎進城市邊緣更深的陰影和雨幕，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只留下身后那片被猩紅倒計時籠罩、即將化為煉獄的“企業權益污染區”，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消逝在視線中，混同雨水流向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