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之間，蜿蜒的小徑上，一支軍隊正緩緩行進。

旌旗獵獵，戰靴踏踏。林中的鳥兒陸續被驚起，噗噗啦啦地飛上高空。

身為主帥的陳方舟一馬當先，帶領幾十名唐兵走在最前。亭卒們則以坊為單位，由各坊坊正帶領，跟在隊伍的中后部分。

隊伍的士氣非常高漲，大多數人都信心十足。

因為與其說是出征剿匪，倒不如說是時節到了收麥子。

山林靈氣濃密，極易誕生精怪。朝廷除了武力征伐，也會耍一些手段。比如允許綠林勢力存在，以此來擠占妖物的生存空間。等發現做大，再派軍隊清剿。

“哇，真的好多啊。”

“這次終于可以吃個飽了……”

遠處的一座山崖上，五個少年人翹首而立。望著長長的隊伍，躍躍欲試地似乎想沖下去。

“孩子們，不要著急，都是你們的?！币晃粙D人款款而來，輕輕按住少年們的肩膀，“但要等他們全走進山谷，那樣就不容易逃掉了。耐心一點，耐心一點……”

婦人淺淺地微笑著，就像夏日的風，輕柔又溫暖。

“感覺冷颼颼的，該不會有埋伏吧。”

“不好說啊，山高林密的……”

幾個亭卒竊竊私語，很是不安的四處張望。

李雍沒怎么說話，用棉布捂著嘴。

西山的霧霾有點嗆人。

雖然沒有經過系統檢測，但至少是150的污染指數。

“亭長，沒事吧？”一個瘦小的年少亭卒表示關切。

“沒事的?！崩钣阂詾樗麚陌踩珕栴}，安慰道“斥候在前面探路，有埋伏早就發現了。再說林子里要是藏人，不會有鳥飛出來的。”

“未必?！蹦晟偻ぷ浞瘩g，“斥候可能被斬殺，也可能通敵。林子里的鳥更可是提前抓好，故意放飛迷惑我們?！?

“誒？你懂很多啊?！崩钣河悬c意外。

“不是我，宋大哥講的。”亭卒名叫趙小山，身材精瘦年紀不大，“宋大哥在折沖府干過，家里面還有兵書呢?！?

“有這種事？”李雍更意外了。

看來宋康也是有秘密的人。

“行軍中不得私語！”前面有人回過頭來，厲聲呵斥，“出征前陳大人講了，軍紀如山令行禁止。你們幾個，都不要腦袋了嗎！”

說話者正是陳三刀，主動請纓任七家坊坊正。

陳方舟不在乎沒靈根的小角色，但陳三刀想要替陳彪報仇。

“警戒！！”

前面突然有人高呼，前鋒部隊一陣騷亂，更隱隱約約傳來兵器碰撞之聲。

“遇敵了嗎？”陳三刀唰地拔出腰刀。

亭卒們立刻緊張起來，探頭探腦地向前張望。

過了沒多久，前面又平靜了下來。短暫的休整之后，軍隊再次開始前進。

往前又走了一段，眾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發現機關陷阱，不過已經破壞了。

路上出現幾個陷馬坑，里面豎著尖利的木刺。兩邊的樹木和山石上，也布置了弓弩滾木之類的機關。

亭卒們從邊上小心繞過，又不禁私語起來。

“幸好有斥候探路，提前給清除掉了。真要讓咱們碰上，少不得要丟幾條命在這了?！?

“是啊是啊，真是太危險了。山里的這些馬匪，可真是夠陰險的……”

李雍沒有說話，感覺不太對勁。

方才的混亂是部分前鋒兵卒沒有經驗，看到陷阱后大呼小叫。

那些陷阱不是被破壞，反倒像是被觸發過的。而且從上面的霉菌來看，已經觸發了很長時間。

作為主帥的陳方舟，同樣發現了這點。

“全軍止步！”

陳方舟下達軍令，翻身跳下馬來。

除了被觸發的陷阱機關，還有戰斗過的跡象。戰斗發生在數天之前，許多痕跡都被雜草掩蓋。

有兵器，有骸骨。

兵器大多是簡陋的槍矛，一看就知道是山賊之物。骸骨殘缺不全，遭受過野獸啃食。

“是來了其他人馬？還是山匪發生內訌？又或者是精怪邪祟？”

望向前方的谷口，陳方舟有些猶豫。

山林之中精怪頻出，能占山為王的沒有善茬。剿匪如果真那么簡單，他也不用帶人馬了，一個人就能全搞定。

“報！”

一名斥候策馬趕回：“大人，已發現山賊的營寨，沒看見守衛。我等恐有埋伏，未敢靠近。”

“發現老巢了？”陳方舟下了決心。

風險性肯定是有的，但打仗哪有不冒險的。

“先將山寨圍上，等我將令。另分出一支人馬，守住谷口關隘?！标惙街酃麛嘞铝睢?

“如果這些山匪真遭遇了強敵，不是內訌就是有妖物。我等今日前來，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大人英明?！?

“大人神機妙算！”

屬下都很給面子，紛紛應聲吹捧。

陳方舟很滿意，又道：“不過現在敵情不明，需要探探虛實。傳令斥候……”

“大人。”陳三刀跑了過來，近身低聲道：“既然探查敵情，何不讓李雍去？”

陳方舟被打斷話本來要發作，可聽到名字感覺好像在哪聽過，“他是誰？”

“呃……”陳三刀有點無語，回答道，“就是打敗陳彪的那個亭卒?！?

“哦，他啊?！标惙街刍腥?，感覺這個主意不錯，“有打敗武道四層的實力，就該多給他一些表現機會。傳令，就讓他去?！?

“諾?！标惾读⒖袒貋韨髁?。

沒等李雍說什么，亭卒們先炸開了鍋。

“讓咱們去刺探營寨？這沒道理啊?！?

“只說讓李兄弟去?！?

“誰去也不應該啊，這明明是斥候的活兒……”

不是所有人都和李雍有交情，但大家同為亭卒物傷其類。這個差使派了李雍，下個差使萬一輪到我們呢？

“吵什么！”陳三刀厲聲呵斥，“軍令如山，違者立斬！誰要是再吵吵，就和他同去！”

“得令?！?

李雍一句話都沒多說，扛著馬槊就往前走。

明擺著打擊報復，說啥都自取其辱。畢竟是軍隊，嘴炮再溜兒也不敵軍令。

沒關系，不就是探草么，有技巧。

宋街亭的眾亭卒互相看看，同時跟了上去。

“亭長，咱們一起?！?

李雍抱了抱拳。

和交情深淺沒關系，熱血上頭就是一念。一些人或許有沖動的成分，可男人不就是這種生物么。

陳方舟讓軍隊散開列陣，將山寨團團圍住。另外，又安排一火人馬斷后，守住山谷的谷口。

遠處山崖上的婦人一直在望著，見大部隊全部進入山谷，臉上浮現出濃濃笑意。

“孩子們，可以用餐了。記得先封住谷口，別讓糧食跑掉?！眿D人道，“娘見不得你們的吃相，就在寨子里面等嘍?！?

不等話音落下，五個少年便歡呼著躍下山崖。仿佛沒有重量一般在崖壁上奔跑，所過之處沒有掀起半點煙塵。只有在穿過陰影地帶的時候，身體會發生些許變化。

衣物肌肉都會變透明，暴露出血紅的骨頭。臉龐更是出現殘缺，顯出若有若無的獠牙。眼中更不見靈光和純真，只有幽暗與殘忍。

它們，非人。